就好像突然落入了一个棉花糖的世界，软绵绵地包裹着你，没什么不好，就是几乎快无法透气。
又像是是跌入流沙坑，出于求生的本能而挣扎，但越挣扎却陷得越深。
不晓得这种情绪是何时开始蔓延的，在意识到之后回过头看，这样的情绪似乎老早就已经出现，但如温水中的青蛙，在刚开始的时候很难察觉事情在起变化。
几十年后或许会遭遇的阿尔茨海默症是不是就是这样？一开始只是以为没休息好或者年老正常的记忆衰退，一直到整个世界成为一团混沌和彻底的陌生。
只是如果觉察不到这些变化，人大概就不会觉得无力或者恐慌，无力和恐慌的只是身边的人，因为他们无力去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但对于当事人而言，或许他甚至连自己的改变都未曾意识到，在间或糊涂间或清醒的状态之下，恍惚中甚至把所有的事情都姑且当做了清醒吧。
（二）
端午的时候大学同学一起回学校聚会，刚下高速的时候看到马路右侧铺了醒目的红色塑胶公交车道，过分浓烈的色彩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之下像是汗流浃背、妆花了的妖艳女子。
路过五一所的时候发现一个全新的校门，以为是把之前中间破旧的中门整容式的修整了，这让我们很是遗憾，当年无数次从中间这个门进入去李园的小吃街吃饭、再从李园穿过、路过8教回桃园。这里的门很陈旧，但是跟周遭的环境非常契合，虽然很旧，上世纪七八十年年代的风格，后来也不曾整修，但却安静，绿树成荫，鸟啼虫鸣，有一种淡定从容的气质。
往前走才发现这个门原来是新开的，应该是靠近地铁站方便进出的缘故，原来的旧门在旁边仍然存在，但气质大变，倒不是因为旁边的门有多现代和豪华而相形见绌，只是大家都不从这里走，几乎被荒废，因而弥漫着破败的气质，不由得让人心生一些悲凉。
这次回来的时候开了车，以为是从熟悉的北门进出，就是当年那个无数次下车上车、一进校门心就安静下来的地方，结果由于疫情防控的原因车辆的进出都从桂园宾馆旁边的5号门进入。
5年没回来，最大的改变是到处规划的停车场，即使是假期和疫情管控，校内的马路上也多了很多车，这让人很不舒适，我们的记忆还留在那个在马路上从容走路，只是需要偶尔提防校车而已。
走到文学院后面的树林，原本密密麻麻、有些无序的樟树林被有意识的修整，宓园的亭子亮出来了，增加了草坪，视线更好，只是失去了被砍掉的樟树和我当年想偷的枇杷树的遮阴，在夏日阳光的暴晒下，让人无法再亲近。
提醒大家这个树林是我们当年第一次开班会的地方，那些仿树木的石桌子石凳子都还在，于是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排位置拍照。
拍好的照片中似乎大家改变不大，十年只是让大家从洗剪吹变得更加得体，当然发福还是肉眼可见。
我在调整脚架和相机的时候看到大家还是按记忆中的亲疏组合或交谈或打闹，后来吃饭也是，甚至在教室坐着休息假装上课也几乎照搬了当年记忆中各个人和组合的位置，我趴桌上睡了一觉，很奇妙的感觉，恍惚间有种时光错乱之感。
睡醒之后看到这些似曾相识的组合好似回到了十年前，几乎没有任何改变、除了时空隧道走廊停满了自行车、厕所装修一新的十教原原本本的保留了我们的记忆，还没来得及感受更多，很快被告之租的观光校车来了得赶快走，一瞬间被拉回显示，这才意识到十年前的一切不可重来，这些记忆中的组合的再现只是为了回忆，到底是回不去2007年~2011年，回不去那些青春年少和张狂。
也许是和记忆中太过相似了，所以大家都有一些时光倒流的恍惚感，有同学调侃，其实我们现在走在校园里也很像本科生啊，其实也不老。
我接过话茬，其实跟本科生差距还是很大，别人的眼睛里可以看到青春的光芒，而我们可能只有白内障了……
说完的想起当年在三星工作第一年，有个韩国本社的同事过来检查工作，中年人，吃饭的时候他突然望着我对所有人说，我觉得他很不一样，他的眼睛有一种特别的光。
我当时很不解，现在好像才能理解，因为刚刚工作，还残留了很多学生的气息，而眼睛是人身上最为灵动和传神的器官，就算你西装革履的正式，但是眼睛还是会透露出你的青涩，而与在座其他已被社会的磨刀石磨去锐利的锋刃和棱角形成了对比。
到底是年纪大了，我们花了快一个小时好像都没从桃园走出去，不由得想起再隔几十年后或许得像火星车一样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了，于是租了一辆前述提到把我拉回现实的观光校车巡游校园。
因为是巡游校园，所以不知不觉被带入了观光者的视角，尤其是走到那些被改变很大的地方，但我们都对那些不在记忆中安营扎寨过的地方不感兴趣，什么高大上的中心图书馆、体育馆，除了感叹学校有钱之外，内心并无啥波澜，就像明明我们学院好几年前就从9教的附属偏楼搬到了原来外语学院所在的荟文楼，但是我们想都没想就还是站在那个地势倾斜向下、完全不适合拍合照的老院门前，至于新的那个学院门，尽管去了主楼，气派不少，但不始终不是我们记忆中的东西。
（三）
聚会回来后几天整个人都处于虚脱的状态像是得了一场大病，某些气和神好像是从此丢了。
这是不是就是因为意识到了某些东西已然失去、纵使你万般留恋仍不可重来而产生了强烈的无力感？这种感觉像是想象你在太空中意外从空间站或航空器中掉落、不断跌入宇宙深空，或者是你在无声无息只有海水气泡声的深海之中不断坠落……
（四）
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宁愿自己失去对这个世界的敏感和对自己存在的意识，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无力感，在时光的飞逝之中慢慢接受和习惯所有的改变，不去怀疑，不用思考，不做挣扎。
可惜的是，我对这个世界太敏感，对自己存在这个事实有极强的意识，甚至于过度用力，因而对很多事情在意而纠结，但不想也不愿意妥协，只有倔强地拧巴着，幻想以一己之力去对抗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背后的秩序。
只是终究是个渺小的人儿。
个体有多渺小、这个世界有多宏大，拧巴着的人的无力感就会有多强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