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路

还记得曾经走过的街角,一路的黄灯,一路的歌,一路的斜影,一路的梦。

那时,我还在一个小县城里上学。每天骑着我的小单车,到学校有着差不多20分钟的车程。五点半,漆黑的夜空中挂着一轮还在沉睡的皎月,偶尔点缀着几颗让人忽视的星星,依旧燃着的路灯也没有一点要开始休息的意思,泛黄的光束撒满了脚下的路。我迎着清风走在路上,向包子铺的憨厚大叔问好,提过他特意为我留的早餐,挂上耳机,这时离高考还有最后一百天。

人生漫长,我们总会走着熟悉的路,做着相同的事情。即使无词无曲,也唱了一路的歌。

踏着晨起的薄雾,弥漫在路灯间总有一种朦胧的质感,与大多数的学子不同,我的耳机里从来都不会是英语短文或是英语演讲,而是我自己喜欢的音乐,应景的词曲总能给我一种满足的快感,这20分钟,仿佛我就是我想象中的那个自己,上帝的宠儿,自己的公主。

我回忆着曾经考重点高中时候的懵懂,一贯无忧无虑的自己也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踏上了自主招考的道路。我不曾想过,初三时候的我,也会挑灯夜读几个星期,虽然也没能改变落后别人的事实,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人生也是一样,一盏灯影,几滴青墨,成就你的光芒。

车轮依旧在原定的路线上转呀转,冷冷的风吹乱了我的头发,刘海已遮不住额前的焦虑痘痘。记忆还在我踏入梦想的高中时停留,我坐在教室里提起希望的笔,收获着校门外无数家长期盼的眼神,我仿佛理解了每年高考顶着日晒在考场前等待着的家长,都是这样,只因为选择了这条路,便从此衣带渐宽终不悔,为其消得人憔悴。

只是无奈人生尽如漩涡,让人身不由己。

天空微微亮了,浅带着朝霞弄影,路灯亮着,却微光不再,路边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既陌生又亲切。耳机里传来那首最初的梦想,让我的心有了暖暖的慰藉。

绿灯转角,便是一座大山,是的,我的学校就是背靠大山,绿水河畔,每每走到这里总能触碰到我想象的弦,彼岸的风,彼岸的水,彼岸的云,或是彼岸的大学,虽然尽是不合实际,可笑容确实那么应景。我的梦想就是那么的现实,拿高分,考高校,领高薪,谋高职。即使迎着冷眼和嘲笑,也要在这条路上奋力奔跑。

那时,年少的我不知何为岁月静好,但求能做徐志摩笔下能经历地狱的磨练的热血青年。那时,平凡的我不知怎为肆意挥洒,但求能做三毛笔下的那棵树,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走在这条路上,不是每天都如此般晴朗,我时常因为下雨天不打伞而被家人训斥,然后屡教不改。我不喜欢雨天,但我却喜欢在雨下歇斯底里,释放自己的感觉,任凭雨水的击打浇灌,仍得抬头目视前方,因为选择了更快的单车,就没有低头逃避的资格。对于我这种出生于普通家庭,成绩又不是很优秀的孩子来说,高三的日子当真很压抑。难得的疯狂更能换来心灵的净土,很多时候我觉得烈日不如雨水来得安静与惬意,六月的雪比严冬会来的更加彻骨。

二模以后,离高考的日子只有五十天左右了,而那一次,我失利了,老师找我谈话,一张成绩单打败了我最后骄傲与坚强。一个人推着单车走在路上,还是那条路,还是那灯光,还是那轮皎月,只是身后留下落寞的斜影,温柔的微风早已不在,可我还是喜欢听歌,听那首彩虹“为什么天这么安静,所有的云都跑到我这里。”听到深刻处,眼泪便会不知不觉的流出来,我不会擦眼泪,因为我知道,能让我哭泣的地方只有这条路,能让我哭泣的时间只有这20分钟,能陪伴我的,只有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人生中有各种各样的选择,看似筹码在自己手上,到最后只是一条回不了头的不归途。正如时间是一种解药,也是正服下的毒药。

18年前,为了看看阳光,我来到了世上。

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不会是曲径通幽处,一条路走到底,有许许多多道路供你选择,我从家到学校的这条路不是最短路线,也不是最长路线,但这条路,20分钟,在我的生命中就是那么的刚刚好。不要求人生的完美,在你纠结太阳的明亮和路灯的意境时,指引你的微光和你身下的斜影配合得刚刚好。

一年以后,没有了自行车,挂上耳机,我还是我,还是那条路,又开始了另一条路,这两条路链接得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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