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风中摇曳的散头花【2】

大宝的弟弟妹妹们尚小,做为家中长女,她个子突高,长的眼睛圆圆,脸蛋也圆圆的,一笑再加上两个圆圆的酒窝,她不但是母亲得力的体力活儿助手,还是家里唯一的学生,一个一年级小学生。半年来,家里生活发生了巨大变故,使她荒废学习半年多了。所以,杨老师刚刚安顿完搬家事务,就急匆匆去找到李贵队长,落实大宝继续上学的事情。

五队长李贵是抗美援朝时光荣退役的老兵,他长的其貌不扬,从小家境贫寒,小小年纪早早就离开了山沟去当兵。后来开赴朝鲜战场,在某次战役中,他所在排,从排长到各个班长及除他以外的所有战士全部牺牲,只剩下李贵一个人,他是被后援部队在战场上,从敌我两方面的士兵死尸堆里发现的,他是唯一昏死却尚存呼吸的士兵。上级长官为了悼念那个消失了的排,决定提升李贵去别的排当排长,李贵支支吾吾说不全一句话,最后长官与上级军长商量的结果,为了保全李贵所在排的番号,让他提前退役了,由地方安排工作,李贵思乡心切只想回老家。回乡后的李贵朴实能干,待全村人如家人,他说话不多,热心办事,见人就笑,在村里他有步调一致的号召力,村民完全拥护他,他娶了同样相貌很丑的妻子,生了许多孩子。他觉得五队的自然条件特别差,严重缺水,村民都没文化,他希望有文化的人能来,好让村里的后代受益,他十分羡慕和崇拜有文化的人。他甚至都尊称韩老师为先生,这称呼一直传遍整个大队,韩老师后来在大队中心学校当老师,走进过整个大队得几十户人家,去给学生做家访。一进门,家长们都是一哈腰说一声:“先生来了,屋里坐吧。”

眼下李贵队长没干别的,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安顿好杨老师一家人,希望他们能在村里安心落户,他一口答应杨老师很快就会安排杨大宝上学。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大宝早早被妈妈韩老师喊起床,梳洗打扮吃早饭。这功夫,屋里进来两个乡亲的小孩儿,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寒冷的冬天,他们穿的却很单薄,尤其女孩的碎花小棉袄看着像秋装。男孩儿胆大先开口,瘦瘦的小脸,尖尖的下巴,高声宣布:“我叫刘广喜,我们是王老师派来接杨大宝上学的!”他身边矮小敦实的小女孩赶忙跟着附和,怯生生的说道:“是的,我叫刘素月”她一边说一边把双手放在衣角,用左手抠着右手的手指。她双眼细长,皮肤白皙,脸颊圆润,看起来清新可人,虽然是单眼皮,双眸却清澈深幽,下眼眶长着精致的卧蚕,显得敦敏质朴,神采焕发。圆圆的脑袋上干净利落的梳着两条粗粗亮亮的大辫子,一直垂向后背,小脸蛋被寒风吹得泛起健康的红晕。说完话,两个小孩主动退到门口,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杨大宝的出门。

大宝的内心已经乐开了花儿,好奇的打量着新来的两个小同学,怎奈妈妈韩老师更是满怀喜悦,给大宝找出她曾经背的帆布书包,里边装满了大宝在沈阳下坎小学一年级还没学完的课本,再给大宝穿上她亲手做的棉猴儿,戴上也是她亲手缝的兔毛手套,还有呢,再戴上她精心编制的红色毛线帽,帽子能盖住大宝脑门,定睛一看上面还织着两只猫眼睛,再让大宝穿上黑色的绵捂了鞋。终于,韩老师一番忙活后开始了叮咛嘱咐,最后她拍拍打打的送大女儿跟着两个矮她半头的同学走出了小黑屋。

终于,废学在家、整天和弟弟妹妹们玩在一起,在家混了半年多的一年级小学生杨大宝,即将再次走进学校的课堂。

大宝跟着一前一后的两个新同学走向新学校。先是下大坡,接着大宝看到了几天前搬家马车停车的河套,顺着河套往沟里走了一会,开始往对面的坡上走,那条上坡的小路上全是碎石子,大宝长的高又比较胖,再上妈妈给穿的长棉猴,和厚厚的棉鞋,明显步履维艰起来。这时,矮小的素月放慢了爬坡的脚步,伸出冻得红红的小手,紧绷着小嘴,双脚努力站稳,一下子拉住大宝的棉猴袖子,拽着她往坡上走。三人走上大坡后,大宝眼前一亮,一处四四方方的学校操场尽现眼前,穿过操场即走进教室。一间夯土泥坯垒砌的简陋教室,简单的书桌和一条条细细的板凳,黑板讲台设置几乎和沈阳下坎小学校一样。教室里从南往北共有六排桌凳,一律面西而坐。她本以为一进教室能听到掌声,事实是她一脚踩进教室,扑面而来一阵哄堂大笑,她穿的那件齐膝棉猴,后背肩还背着一个大兔毛帽子,让一屋子农村孩子看起来很滑稽。再看看他们的穿着,男孩几乎清一色的肥大黑棉裤,在腰部扎着腰带,上面的黑色大棉袄颜色是不饱和的褪色黑,有的打着钮盘儿,有的干脆左右一抿用绳子扎在胸前,少数的几个女孩子每人都穿着各种颜色的碎花薄袄,下面一律都是肥大的厚棉裤。

一位三十多岁脸庞清瘦略微三角眼的女老师,梳着两条齐肩短辫,满面笑容的对着满堂学生喊话:“咱们班有新同学来,鼓掌啊!”接着,一阵混着说话声的掌声。王老师开始转过脸来和大宝打招呼,大宝按照妈妈的嘱托马上给王老师行90度大礼,她一下腰,教室立即鸦雀无声了。王老师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安排大宝和素月坐在一桌,然后交代素月好好照顾新同学。教室渐渐安静下来,王老师开始上课。王老师先检查了大宝带的课本,说:“你先上一年级的课,如果能跟上你就上二年级的课。”然后,王老师开始用一根棍子在讲台上敲了两下,大声说:“一年级自习,二年级开始上课!翻开语文第三课……”大宝明白了,原来这班里的学生是两个年级的,全部都由王老师讲课,课本用的都是全辽宁省统一教材,语文和算术。

从这天起,杨大宝又回到学校,有了新同学和新老师,在新环境中开始了她新的童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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