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音醉书入疯魔,姑姑怒火烧沈园;
万神园宴皆阴谋,梦姬当年神赌约。
——赌天局——
璇玑台上,万神宴,万神宴设赌天局,开天辟地独此一局。
天幕里那幅阔辽广的天局棋盘,纵横线格,晶莹泽亮,在上万盏神权灯映照围绕之下,星辉闪烁,更显威严神秘,玄奇瑰弈。
此役无战之战,看似风平浪静,棋盘上却已汹涌厮杀之气盘绕。据说还从未有哪位仙神魔,能在赌天局中赢出。六万年前和三万年前,曾有季陌和迟触两位神尊,也与帝神应天对峙过赌天局,但都溃败到一塌糊涂,从此也就隐居仙林,再未踏入神域。
究竟夺魁谁家,观者无不心潮澎湃,激动万分,却又忧憾百感交集。
激动的是,梦姬若侥幸赢得,那便真是六域的传奇。待她再返神域之时,恐怕已经直升太清境,进入参天阁,与天尊宙神相见,成为下一任的帝神也不是不可能的了,这六域怕是要风云大变了。
忧憾的是,梦姬若输,神域便少这绝无仅有归真境修为的女神,又是如此绝世独立,曼妙美丽的梦姬。而这六域之中,岂不是要色彩暗淡许多。况且,还要永堕畜生道,想想都实在令人扼腕叹惜。
可那梦姬却决绝淡定得很,随着一抹雪白倩影飘落天幕棋盘,梦姬终究消逝无踪,只看得棋盘上出现一颗白棋子。众仙魔神妖看那天幕上黑白各一棋子对峙,梦姬对弈帝神这一豪赌之局开战了。
此届万神宴也将是开天地以来之最长时宴会,会一直持续到徐远梦寿终,待梦姬脱离尘俗,上得神域复命为止。往届万神宴最长也就七七四十九天,今届果不同以往,环环精彩,扣扣玄乎。都叹参此神会来得奇值,就算不能得获正果,观此独一无二的赌天局,也算是此生修行大荣幸、大彻悟。
再看,刚刚那帝神与冥鉴司沧溟交头接耳一番,究竟是言何话语?实细查听,才知,原来这帝神出第一步黑棋,就让沧溟翻了一番地府记载录册簿,寻那颇为坎坷的世人徐家,给梦姬投凡入世设了绊脚的第一步。
天幕上天局棋盘境照,显现在西南方,南西凉市,白驹村里。正见一徐姓人家,一矮个小媳肚大如鼓,收拾着备月子的衣物。看身形动作,孕期接近快满,再过月余便要产儿。
助产婆笑呵呵地,寻了路来,进了徐家门口,摇着肥壮的腰身,连连迭嚷着:“哎呀,这是哪个时候要生啊?恭喜添丁添贵,添丁发财。红包,红包,徐家老太先给个红包我,我老婆子好图个吉利。”见着了徐家老太,再看那旁边的小矮媳妇,摸看出个准儿了,“好福气啊,一看就知道,下月中就要生了,还有个28天左右。生娃不急,生娃不急,待足月,待足月。”
高身板的老妇人给那助产婆塞了一红包,叮嘱着说好下月中,估着日子过来接生就是了。只见这助产婆接过红包,乐乐地点头连连说好,又嘴多叨叨了几句:“这都第二胎要出来闹世了,徐海富还是常没着家?不是又泡哪个赌窝里发财了?该收敛个性子了,可不是年轻毛头小伙子了,得顾着家头屋里的媳妇孩子,挣钱养家了。”
“你管的人口多?管得着自己的嘴多吗?去去,回去忙你贵人事,哪家都等你接生呢!知道个产期准日就行。”老妇人一脸的不悦,呼撵着送走助产婆。又转回头冲那矮个儿的小媳妇说,“昨日那算命的老先生说了,这胎铁定还是个男孩,哼呵哼呵....”老妇人的得意哈笑,渐渐遁音在天幕里。
开局已定,就看梦姬后面的造化了。众神魔仙妖基本都认为,看此定势,一开局投胎落户的人家就非是个好去处,这梦姬斗天局棋,看来要一路惊险,赢来不易,输有九成十了。
徐家?沈书音细思琢磨,想来巧合处,惊着自己满脑晕眩。难道是徐远梦家?可又是个男孩?不对呀,还没生,料不准是个女孩。女孩?徐家?徐远梦?她扯住了韶华的衣服,脑神经发颤,慌乱紧张到打舌结巴,“韶老鬼,你说,梦姬,梦姬.....梦姬是不是就是徐远梦?!徐远梦就是梦姬?”
韶华端起了一杯茶,慢饮着,茶香缭绕,只从喉底牙缝间轻轻吐出,“是。”
“你怎么不告诉我?”沈书音又气又恼,挥手打了韶华胸膛一拳,“你由始至终拿我当一枚棋子。其实,这一届万神宴博弈仍在持续,你的目的是梦姬!徐远梦没死,梦姬却不见上神域,现在徐远梦失踪了......”
那杯茶水甩洒了韶华一身,他并不惊讶沈书音的激动,只轻弹着衣身上的茶叶水痕,一脸的风轻云淡。“徐远梦这漫长一生,一眼看到头不过就是,帝神与梦姬在璇玑台赌一场天局棋这般短暂而已。”
“你答非所问,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带我跑了几趟时光道,不是帮我找我父亲。你真正目的是,是梦姬。你好大的私心野心,你想让梦姬输还是让梦姬赢?”
“那你希望梦姬赢还是输?正确地说,你希望徐远梦赢还是输?”韶华眼光如炬,烧灼着沈书音内心的不安和可怖。
“看来,你真瞒了我很多。我父亲在哪儿?你直接说。”沈书音躲到了赤焰龙的身后,她开始有些害怕韶华。她觉的眼前的韶华,她并不认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带着面具,而他却能轻而易举地看她个透明清澈。
劫烽困惑丛生,不理解沈蝶为何躲他身后,只觉得眼前的沈蝶与时间郎,从龙陵幻域的那次见面,就一直话语迷雾。现在不管这么多,他要先钳制住韶华才是,才能询问个清楚明白,这前前后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这时间郎究竟想干些什么勾当。
劫烽脸色一沉,旋扫龙爪,扣制住了韶华的咽喉,将韶华死死抵在梁柱上,动弹不得,“我倒更觉得,你们真瞒了我许多。龙陵幻域的事,你们该清算完。你时间郎藏了什么阴谋?一向在六域外来往无踪,现在倒变得好事许多。”
“浮生如梦,何其短暂。我时间郎无阴谋隐瞒可清算,不过是你们眼里心里迷幻盲瞎,却赖我过错。”韶华嘴角微微一笑,眼神突然变得迷离扑朔起来,邪魅得深有涵意,嗓音低喃得性感“不过,我还是没想到,赤焰龙至情至性,还怀想着龙陵幻域那场春风梦事.....”
见那劫烽赧颜汗下,思绪它处,稍有松懈警惕。韶华一翻手,拿着光年尺,寒光乍人人,闪速往劫烽软脖要害连连劈打。“这是对你赤焰的小小惩戒,下次记住不要太调皮,我不喜欢。”
劫烽“呀啊”惊痛到面目变形,颈脖已经红肿青紫渗血,只得松回龙爪,退避几步。发狠冲韶华甩劈出“火龙鞭”,红彤如日,粗如碗径,所过之处糊痕炭焦,与空气撕擦声噼啪燃爆。
怎么就突然又打起来了?沈书音见这样的情形,也不敢擅动,她一凡人也管顾不了,只能在一旁干跺脚。众神妖魔仙发现凡域云阁正打斗得激烈,那韶华君向来少出手,都不知他道行深到何层境界,如今众见他出手,只觉好戏上演,兴头很盛,张望点评。
韶华使出“韶光球”设屏结界,紫光霞气将火龙鞭挡阻拦截,并将火龙鞭死死夹持住,摩擦出吱吱声响,股股焦烟四起。
劫烽一再抽拉火龙鞭,正极欲想策略脱身,却被韶华再一运神力,口中念咒,韶光球陡然大如房笼,将劫烽吞噬困牢在内。“你劫烽最大的弱点就是,对敌人总是留有三分仁情。”
那赤龙神—嘉泽王眼见着自己龙儿劫烽打斗不过,飞身驾临在了凡域云阁,也想与这时间郎-韶华神君比划上两回。一番迭连出爪恢弘,击破这韶光球的结界,救解了赤焰龙,转而袭向韶华。
韶华一声召唤,白驹兽飞驰而下,他将沈书音一把夹抱过来,跃身骑上白驹兽飞出了天际云海。
赤龙神嘉泽王一声怒吼:“时间郎休想逃逸,看我老龙跟你划上两招。”嘉泽王化成龙体红赤之身,威武雄健,串跃飞腾直追向白驹兽消逝的那空。
凡域云阁里,独留赤焰龙劫烽一人,呆愣纠结,他为什么每次都要放过那时间郎,真是上上辈子的冤家。
——书音已死——
神域七天,人间七年。
沈园里,沈书音那具肉身从七年前一睡不起,仿佛彻底成了一个植物人。原先还存有气息,而现在,已经彻底没有了生命体征,肌体僵硬冰冷泛黑。经医生坚定,已经死亡,建议火化。
沈秋肝肠寸断,哀伤悲泣,她陪伴了沈书音床榻七年,照顾细致,勤勉看护,终究换得来一具死尸。沈家世代六百零九辈人,守护着不清晰的所谓神祇,却换来如今的结局。先是哥哥沈修年11年前罹难,无踪影,现又是她唯一疼爱的书音。
沈家到底犯了什么错,何至于遭到这样的惩罚?她实是想不明白。在她幼年不经事时,她的父亲沈有为在出行英国后离奇死亡了,而她母亲也在不久后悲伤离世,她的二哥沈默从此远行英国不再过问沈园,大哥沈修年一人支撑起沈园。
沈秋悲痛欲绝,夜难寝眠,从北苑燕归楼出来,一个人如同丧魂行尸地在沈园里游走着。
绀香和冰月都在沈秋后头静静跟随着,也不敢上前惊扰,只疼惜着这沈当家的别又出了什么事,这几年沈家出的事儿已经够多的了。
夜风吹来许许凉意,寒彻心骨。出了露华台,上了莺语桥,经过合欢林,林子里正是花开飞落的时节,那合欢花朵朵绒瀑得盛景。
沈秋仰望着入了神,犹记得七年前书音也是在这,唱着“绒映绯红片片....团团朵朵追风藏.....”翩然起舞,摇曳生态,妙动得灵脱。她好像又看见了,书音就躺卧在这树底下,飘零了一身的合欢花,走近身去,叫唤着又荡然无影,只徒留一地的荒芜合欢花,随风席卷残败着。
烟笼水榭里静得萧条,苍白的月光困沉在水雾湿汽里,缭绕着惨淡和悲凉。沈秋一路走,眼泪开了闸,一路滑淌了下来,风一刮,面冰如麻。依稀间,晃现父亲沈有为灰布长袍,抱着她追堵着大哥与二哥,在这水榭里嬉闹......如今她再无欢乐与坚强,弱似这水榭里的枯草,风袭荒扰,折脆了单薄,她连唯一坚强的条件都被扑灭消迹了.....
走入东苑的远梦阁,清荒僻静,风四下流窜。门吱呀打开,遥见那案旁,灰暗光雾里,沈修年与徐远梦笑谈对稿看书的情形。沈秋恍惚,端得茶来,缓缓坐下,也想凑前评书,案上拿一卷看,月光余晖凉意里,尘埃飞扬。再一品茶,手中的杯子孤寂落寞,冷得干硬,她嘴已生麻,唇角抖动着,泪水滴落在了杯沿。
忽听得门外轻唤回荡,隐隐约约,悠扬绵长,“沈秋姑姑,沈秋姑姑......”她循声飘游出去,身子如抽了筋骨,绵软滑堕,东跌西荡。看那月下美人桥边似站了个人,白茫一片发晃,走近了看,只见几百支昙花,开如寒霜幽冥,朵朵岣嵝,未见人形。
沈秋面浸泪殃,仰头责天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沈家?为什么呀?你冷酷无情,枉为神祇,枉为天。我沈家世代忠厚为善为仁,从来没有做过半点缺德亏心事,却要一代凋零过一代,现在却死丧遭殃,丁族败落到这样的地步。你究竟还要怎么样?是不是连我也要一块诛杀了,那你现在就来啊,还等什么?你还等什么?你可以宽容些,一块送我去见见他们,别独留我一个人在这沈园里了,让我孤荒无尽头。”
她伤痛抽断腑脏,跌坐在昙花丛里,驼背塌胸,像个无助迷失的小孩,痛哭涕泪。哭寂了夏蝉,哭盲了萤虫,直哭得韦陀枯萎凋零,夜华清冷尽伤,月晖洒落在她的肩膀上,照挽了她所有的孤独与悲怆。
天渐微亮,阴雾弥漫,沈园里各执事管家都着了丧服,忙里忙外,围栏楼宇挂上了白帘黑幕,沈书音的灵堂设在了沈家祠堂里。沈秋一脸的灰青色,穿着一袭黑衣,将一一个骨灰盒,端放在了灵堂方桌之上。
灵堂方桌上放一遗像,正是沈书音,遗像后立一亡人灵位牌,上书“沈书音之灵位”。
(第4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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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徐童梦歌锦绣,黛山未白不归乡;
可曾笑看凌云老,少年当时朝阳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