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会并未因为小癞子的死而受到分毫的影响。拜师会上,师兄弟们在祖师爷画像前跪拜。因为这种仪式的非凡意义,众人都换上了新长衫,头发脸面也都打理得异常整洁。众人有序地站成一排,面对着师父,唯有小豆子面对师父跪在蒲团上。师父现在门前讲述起西楚霸王的英雄事迹。天意弄人,西楚霸王兵败,只剩一马一女跟着逃到乌江边。小豆子听着戏中故事自顾流下了泪水,也许是被故事感动,也许是想到自己悲惨的遭遇。师父讲毕戏后,又说道讲戏是因为戏里有唱戏和做人的道理——“人得自己各儿成全自己各儿”。小豆子听完后哭着用双手来回扇起自己脸来,直到脸上被打出血印也没有停下。是啊,为什么要跟小癞子逃出去,为什么不能像虞姬对霸王般从一而终?自己逃了出去不再唱戏,那之前的苦就白受了……为什么自己不能成“角”,为什么自己要逃?不逃,小癞子也许不能够死,不逃,师兄不会替自己挨打,不逃……这一刻唯有不停地扇自己耳光小豆子才能好受些。所有的痛苦和悔恨都在这疼痛中稍稍减轻。
众师兄弟依旧每天苦练基本功,日子也就这么过着。某天戏院里的那经理来到戏班子,准备挑选人去给前皇宫中的大太监张公公唱戏。当看到身穿旦角戏服练嗓子的小豆子时,那经理夸赞其身段模样都好。师父将小豆子叫到跟前,那经理问了些基本情况。而后随口说道:“男怕《夜奔》,女怕《思凡》。来一段《思凡》听听”。小豆子在师父的示意下开始唱起来:“小尼姑年方二八,正值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娘……”,显然小豆子又唱错了。那经理起身略带嘲讽地起身要回去,师父一边拦着一边解释着。大师兄知道此次能否登台唱戏对他们意义非凡,对小豆子更是个难得的机会。眼看机会将要溜走了,小石头赶紧拿过师父手中的烟锅子,揪着小豆子的衣襟拽着他往练功场去,嘴里大叫道:“谁让你回来了?我叫你错,我就叫你错……”。转眼将小豆子拽到练功场中央,推坐在太师椅上。小石头满脸的泪痕,痛下狠手将烟锅塞进小豆子的嘴里搅弄,一边搅一边大叫:“张嘴,快张嘴,我叫你错,你怎么就错……”,直搅得烟锅上沾满了血。血水从小豆子的嘴角流下,泪水不禁从眼中流落到脸颊。小豆子似乎是死了心,既然自己下了决心要从一而终,要努力成为名角,就不应固守这所谓的“男女之别”!小豆子开始重新唱词,当唱到“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几句时,可能是不习惯正确的唱词,有些断断续续。调整了一下,小豆子放开了,从椅子上起身走回练功场中,大声流利且神情娇媚地唱完了这段《思凡》。那老板很是满意。
小豆子与小石头一起登上了张公公的堂会戏台,成功地表演完了一出《霸王别姬》。众人看得津津有味,张公公更是出言要打赏小石头和小豆子二人。戏曲散场后,张公公着人带小豆子与小石头来谢赏。小石头和小豆子两人在后台对着把剑讨论开了。师父本意让二人一起去谢赏,可是来人只说了句“老规矩了,多少年的老规矩了!”。师父似是知道这规矩的含义,心中不忍可也无可奈何,只有应了。一旁的小豆子正专心地舔着小石头因出汗发疼的眉毛,以此缓解小石头的疼痛。忽然间,一位老者背了小豆子跑了起来,直奔到张公公房里。小豆子站在屋里,只听得一男一女咿咿唔唔的叫唤,定眼看到床上男女抱成一团似在扭打。那男人见小豆子来了就起了身,那女的却走开了。因为害怕小豆子要排尿,这张太监取了琉璃盏给小豆子盛尿。张太监看着排尿的小豆子下体,身体开始哆嗦起来,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由于身体的残缺不全,太监大多内心是变态的。张太监也是,他狞笑着扑向小豆子,在追逐一阵后,小豆子还是被其扑在了榻上。张太监的残缺之痛更让其欲望变得狂躁和变态,小豆子第一次以男人的身体应了女人的事情。这对他来说是残忍且残酷的,就如这人生不情愿也反抗不得。自此小豆子走入了他真正悲剧的人生。在回戏班子的路上,小豆子不听师父的劝阻硬是收留了一个弃婴,似乎这是他内心对人生最后的抗拒。众师兄弟围着小弃婴讨论的时候,小豆子回忆着入行时发下的誓言,内心的滔天巨浪迟迟不能平息。小豆子将他自己不能够有的人生寄托在了这小小弃婴身上,希望他能活出跟自己不一样的人生。可是他不会想到今后的最大苦难将是这个不起眼的弃婴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