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汁儿的冒险(七)——蔓藤

时间从初春走到盛夏,又走到深秋。自从告别了金金和牡丹,蜜汁儿已经独自一人在森林中走了很久了,眼看着嫩叶变成浓荫,墨绿变成金黄。天气一天天地冷起来,蜜汁儿也觉得越来越孤单。

离开前,她陪着金金和牡丹住了一阵子,一方面帮助牡丹疗伤、跟金金学习关于树妈妈的知识,另一方面也拜托灌木们保护好大家,如果遇到田鼠,就用粗壮的枝干把他们打出去。

离开的时候,大家依依不舍地相互告别,他们都把身上最嫩的叶子送给蜜汁儿。金金还惦记着森林中间的精灵泉,牡丹也希望等蜜汁儿回来的时候,能够把她带到一个白天可以看到太阳、晚上可以看到星星的地方。

天渐渐黑起来,蜜汁儿爬到树顶上,在满天的星光下向来路张望,家已经远得看不见,金金和牡丹也藏在森林中间。带着对家乡和朋友的思念,蜜汁儿睡着了。

深夜,狂风伴随着暴雨呼啸,冰冷的雨打醒了蜜汁儿,她在风雨中顺着树干爬下来,一边爬一边连打了几个大喷嚏。她在漆黑又寒冷的森林里奔跑,想找一个合适的树洞,可在风雨中她什么也看不到,只好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粗壮的树干帮她挡住寒风,头顶的枝叶帮她遮住冷雨,蜜汁儿伸手抱住自己,把身体紧紧地蜷缩成一团。她想家,想妈妈的怀抱,想晓晨姐姐讲的故事,想金金和牡丹对她的鼓励,可眼前是陌生的森林,耳边是风雨的呼啸,没人抱抱她,没人跟她讲话。蜜汁儿把头埋在膝盖里,假装朋友们和家人都在身边,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不知道,在她睡着以后,有一根长长的蔓藤,轻轻地搂过了她,把她拽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

蜜汁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的,她费力地睁开眼,只觉得浑身无力,头还有些晕,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的地洞里,身上裹着温暖的花瓣,身下是弯曲的树根,有一点阳光从地洞口照进来,带着一点淡淡的香气,舒适极了。

她从地洞里爬出来,抬头见到一株从未见过的巨大的蔓藤矗立在大地上,紫色的花串如瀑布一般从高空垂下,美极了。自己刚刚躺过的正是她的根,裹着的是她的花瓣。

见蜜汁儿醒了,蔓藤伸出一根细细长长的紫色花串拦腰把蜜汁儿抱起来,快活地笑着:“好孩子,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蜜汁儿伸手搂紧抱着自己的蔓藤,她还是有些晕,眼睛还有些发直:“谢谢你,我怎么了?”

另一根枝条伸过来,从枝头的细叶上滑落几滴树汁,顺着蜜汁儿的喉咙滚了进去,“你生病了呀,睡了两天呢。”

蜜汁儿吞下汁液,舔舔嘴唇,接受了蔓藤的好意,鲜嫩的树汁让她干渴的喉咙舒服多了,“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

她想叫蔓藤姐姐,仔细看却觉得有点不对劲,蔓藤把蜜汁儿轻轻放在地上,蜜汁儿绕着蔓藤跑了一圈,看了看,又跑了一圈,又看了看,这蔓藤……好像跟普通的长得不太一样?

“你,你是?”蜜汁儿歪歪脑袋,以好奇的眼光看着这株奇怪的蔓藤,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看花和叶,这是蔓藤没错,但蔓藤的茎都是软软的,必须要绕着树才能生长,这株怎么生出了主干,自己长成了大树呢?

蔓藤将蜜汁儿包裹在开满花的枝条中,一边让她继续休息,一边将自己的故事讲给她听。

蔓藤原本只是株普通的蔓藤,细细的枝条,绕着大树向上攀爬,开自己的花,长自己的叶,散自己的香,由于地势比较高,在森林深处也能见到一点阳光,附近的蔓藤类植物都很羡慕她,她自己也觉得特别开心。可是有一天,灾难突然来临,她所栖身的大树太过高大,在一次暴雨中被雷击中,倒了下来,攀在他身上的蔓藤自然也跟着倒了下来,连同她浅浅的根一起,被从土里拔了出来。

原本坐得安稳的蜜汁儿倒吸一口气,一把搂紧了身侧的蔓藤枝。栖身之树的倒塌对于任意一株蔓藤来说,都是灭顶之灾,更何况这株蔓藤连根都被拔了出来。

感受到蜜汁儿的情绪,蔓藤伸出一根枝条轻轻揉揉她的脑袋:“已经没事了,别害怕。”

蜜汁儿抬头仰望着蔓藤:“你疼吗?”

疼吗?怎么会不疼?蔓藤陷入长久的回忆中。缠绕在树干上的茎有一半都压在大树下面,夹在粗糙的树皮与坚硬的石头之间,磨得表皮破碎,甚至整体断裂,流出来的汁液把石头都染绿了,叶子也残缺不全。但是这些都比不上根被从地底拔出来的疼,细细的根须被一一拔断,主根从土地里露出来,真疼啊!

“后来,我就顺着被砸断的茎重新生长,把根用力往地下扎,扎得深深的。”蔓藤继续讲她自己的故事。

那个时候,她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长根上,周围的花草树木都嘲笑她,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作为一株蔓藤,不赶紧就近找一棵大树,费那么大的劲,扎那么深的根干什么呢?可是她牟足了劲儿,希望根扎得深一些,自己就能长得粗壮一些,根茎硬一些,就能靠着自己站立,再不用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别人身上。

“姐姐,他们都不相信你,你心里孤单吗?”蜜汁儿把脸贴近了一片紫色的花瓣,她想到了自己这一路上孤单的前进。

“当然孤单,可是有时候,进步本身就是一件孤单又困难的事情,只有闯了过去,才有新的自己。”

“然后你就长成树了吗?”蜜汁儿充满好奇,她虽然很佩服,可她实在是第一次见到可以不必攀爬的蔓藤。

“后来,后来我的根终于扎得足够深了,可长出来的茎还是软软的立不起来。”

“啊?”蜜汁儿失望地瘪了瘪嘴巴。

“然后有一天……”蔓藤继续讲,看蜜汁儿突然发亮的眼睛,一副兴致勃勃的表情,觉得她表情丰富,实在可爱,忍不住用嫩枝捅了捅蜜汁儿的脸蛋,蜜汁儿一把攥住那根枝条,示威似地张开嘴巴,做出咬的动作,逗得蔓藤“噗嗤”笑出声来,才继续把故事讲下去。

作为一株蔓藤,想要自己长出坚硬的枝干,的确是一件有些异想天开的事情,但事情就是那么巧,那一天,有一株刚刚通过森林之母的试炼、终于成年的妖精经过,她向妖精倾诉了自己的愿望,那只妖精就把随身带着的精灵泉水送给了它,在精灵泉水的帮助下,她那已经扎到地下深处的根变得更加粗壮,她贴着地面的茎变成了干,她终于变成了树,能够自己支撑起自己。

“真好!”蜜汁儿高兴地笑了,蔓藤姐姐总算心愿得偿,“而且好幸运,有一只妖精姐姐带着精灵泉水经过。”

“真的好幸运呢!”蔓藤把枝叶甩得哗哗响,“刚好我的根扎得足够深,刚好有一只带着精灵泉水的妖精经过,刚好她还是一只亲水的妖精,可以调节森林中的水帮我生长,少了一个都不行呢!”

“哎?亲水的妖精?”蜜汁儿眨眨眼,低头看看自己,跟自己这个亲草木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可以化身成水,或者雾,头发有一点淡淡的金色。”

“啊!是晓晨姐姐。”蜜汁儿一蹦三尺高,“是我的晓晨姐姐,蔓藤姐姐,那是我的晓晨姐姐呀!”

“你认识?”

“认识认识,我们总在一起玩儿呀!”蜜汁儿兴奋的绕着蔓藤跑,可她突然又沮丧了起来,她已经离开好久、好久了,真想大家呀。

“蔓藤姐姐,我也能像你一样,克服困难,走到树妈妈那里去吗?”蜜汁儿的眼睛里充满希望。

“当然能,记得我说过吗?前进有时候就是一件特别孤单的事情,咬牙闯过了才会成功,你的晓晨姐姐,也是克服了许多困难,才能成年的。”

“可是困难那么多,我要是没有你这样的好运气呢?”

蔓藤笑了:“如果你足够努力,好运气自会跟着你来。如果我不是很努力,根扎得够深,晓晨带着精灵泉水,又有什么用呢?”

蜜汁儿想了想,又开心起来,自己能遇到金金和牡丹、能从田鼠那里逃出来,还在生病的时候被蔓藤姐姐救了,不都是又努力、又运气的结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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