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爱》
不能割舍的,
那是正在爱着的;
能够割舍的,
那是不再爱了的;
一生不能割舍的,
那便成了永恒的 。
母亲已病故一周年了。在这一年中,一种无以名状的、难以排解的忧伤,时常萦绕在心头。这也许是一年来心气不佳的主要原因。俗话说,家有丧事,三年不发。大概就是指这种心态吧。
母亲的去世,总令我想起过多的往事。
文革初期,母亲从医院下放到父亲的老家当了一名赤脚医生,我们母子在农村呆了十余年。在这十余年里,无论是风霜雪雨,还是深更半夜,只要有人喊她看病,她总是立马背起药箱就走。因此,母亲在乡亲们心目中是一位好心人。
1980年,我正准备高考的时候,是我家中最为困顿的时期。祖父得了胃出血住院治疗,母亲患有甲亢病卧床不起,父亲为落实政策,连续三次去北京。临高考前的三个多月,母亲接单位通知,本单位子女可报名干待业。根据当时家中的经济状况,我不顾母亲的劝阻,向学校请了假,干了待业。两个月后,等待业证办下来,可以参加当年的招工考试了,我又回校学习。当我把干待业挣的37元钱交给母亲时,母亲坐在病床上点着钱,那种既难过又兴奋的复杂表情,现在回忆起来依然是那样清晰。我高考被学校录取后,也许是精神作用,母亲的病已好了大半,她带着我去百货大楼买了一床缎子被面,一个刷牙用的塑料杯子,杯子上印有精美的图案,我至今保存着。
1998年我从基层派出所调至局机关工作,母亲给我打来电话,让我下班后回家。我到家之后,母亲拿出6000元钱,说:“这是家里的积蓄,你个人要用过所里的钱,用这个钱补上。”当时,我对母亲的担心,似乎产生一种反感。我说:“妈妈,我是您的儿子,是受您的教育长大的,您儿子不会在这方面犯错误的”。母亲放心了,说了句:“那就好”。后来母亲到济南看病,打点钱时,我才知道这6000元钱应该是父母亲当时的所有积蓄。
我一直认为母亲是一位善良、温顺、随和的人。直到母亲去世前,我才发现她还是一个非常有性格的人。甚至,是一个唯意志论者。母亲病重期间,一直坚持下床大小便,她临终前的三个小时,父亲和我们弟兄三人看她痛苦不堪的样子,都劝她不要下床,我们怎么劝阻,她都不听,仍下了床。这使我想起以前发生的一件事情来。在我小的时候,我家堂屋门前七八米处生了一棵野椿树,后来逐渐长大了,我祖父对母亲说:“树正对着屋门不好,赶紧把它刨掉”。母亲说:“没事的,等长大了能给孩子们做床的时候再刨”。我祖父患胃出血住院,久治不愈,突然想起那棵椿树,安排家人偷偷地把树刨掉。也许是巧合,当年祖父的病好了,母亲的甲亢病也好了,父亲参加全国闲散科技工作者统一考试安排了工作 ,我和二弟都考上了学。祖父引以为豪地说:“不信不行吧?这是多少代人传下来的经验”。母亲仍坚持说:“我不信神,不信鬼,只信马克思的唯物论”。母亲固执的性格里,包含着坚守、隐忍、与执着,是苦难岁月通向希望与幸福生活的压仓石。
母亲在济南住院的后期,滴水不进,全靠吊瓶维持生命。我问她想吃点什么,她先是摇摇头,后又若有所思地说:“喝点粥吧”。我早早起床,跑遍整个泉城,竟没有一家卖滕州的粥的。我让家人把滕州的粥捎来,母亲喝了一调羹粥,点了点头,仿佛闻到了故乡泥土的馨香。抑或是她身在异乡,在即将离开人世之前,想表达一种对浓浓乡情的眷恋?
母亲不是名人,我也不是作家。我只想用笨拙的笔,写点文字,把一年来对母亲的哀恸之情倾诉出来,以尽快摆脱一年来的积郁,也算是对母亲去世一周年的纪念。
老 井
2000年8月6日夜写作
2021年清明节前定稿
注:zz东先生多年从事文字工作,定稿前征得他的建议,将文章的架构作了大胆调整,才呈现出现在的样子:文脉得以通畅,气韵方显生动。
zz东先生对该文也作了中肯评价:“带着真挚感情写出的文章总是能感染他人。平凡而伟大的母亲熬过了长期的物质匮乏生活困难时期,在美好幸福的生活快要到来的时候离开了我们,是令子女终生遗憾的。文章寄托着哀思,写得很好”。
在此,对zz东先生由衷地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