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味道

      最近受一个朋友之邀,我们十余键友浩浩荡荡,赶往他乡下的老家去吃猪肉。

    走进村落就感受到了曾经熟悉的景象,想起了熟悉的味道。

    一排排的民房,一排排的木篱笆,一排排的柴草垛,还有那房顶袅袅的炊烟,在落日的余晖里自由的飘散,伴着几声不很凶顽的犬吠我们走进了他的家。

    看到戴着围裙,忙了一天的老妈妈,朴实不善言辞的老父亲,还有前来帮忙的各位婶子大娘,看着热气腾腾的大铁锅里,正咕嘟着大块的猪肉,血肠,烩酸菜,它唤起了我休眠的味蕾,激起了我迟钝的嗅觉,让我想马上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大快朵颐。

      这一切让我感到一股沁入骨髓的温暖和感动,我顿时想起我曾经生活过的小村庄,我可爱的家乡。

      在我的家没有搬到乡政府所在地之前,每年也都会如同这位朋友的家里一样,到冬天,外面的冰雪可以冻住猪肉的时候,就要杀年猪。

        为了第二天的肠肚容易清洗,头天即将被杀那头猪就不会再享受到属于它的美食了。

      其实称其为美食的东西也不过是淘米水、剩菜汤外加苞米粕子。

      这时候爸爸要提前定下杀猪的操刀师傅、褪毛师傅、还有受邀请吃猪肉的人,基本上是全屯人每家一个,都得请来。

      爸要把明天需要捆住猪脚的麻绳搓出来,爸爸会在外屋地的柴堆上从麻杆上一批儿、一批儿的、把麻扒下来,然后一个脚跐着锅台,把麻批儿按到腿上,用嘴咬着麻的前头用手搓着麻的中间,根据需要麻绳的长短不停的续上下一根麻批儿。

      邻居的婶子在锅台的南端切着大棵大棵的酸菜,妈妈不停的搓着因捞酸菜而冻的通红的双手。

      这时候屋里屋外充满了一股新鲜的麻籽、麻绳特有的味道,还有酸菜缸的味道。

      我的心里则充满了即将要杀年猪——吃猪肉的喜悦,看着外面来拱门要食吃的大黑猪,心里也会短暂的掠过一丝悲悯与同情。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养猪就是为了吃肉的呀,心里的同情转身就化作了飞奔的脚步,我要去相关的人家,提前通知明天来吃猪肉的各位村邻和来杀猪的师傅。

      第二天早早的起来,老早地收拾利索,按照爸爸提前的分工,我们姐弟五人开始各司其职。

      有的压水(那时候没有自来水,用的是压把子井),有的往屋里抱事先准备好的硬柴火(木头拌子、干柳条,我的家不是林区,少有木头这点木头是平时攒下的),有的准备杯盘碗筷,有的扒葱扒蒜,小时候的葱蒜都没现在的那么好弄,总是呛的鼻涕眼泪直流。

      杀猪的师傅来了,院子里猪叫声、人叫声、捆住了猪的绝望的哼哼声。

      猪被放了血,又用打气筒往猪的身体里打气,把猪充的像马上爆炸的气球(为了褪毛容易干净)。

      五六个人把猪抬到滚开的锅上,然后是褪毛的刮子刮得猪皮的咔吱声,人的嘈杂声,这时候外屋弥漫着开水烫过的猪毛的腥臭(不知是否得当,我不知用什么语言形容那个味道)气味。

        外屋的烟气已经让人看不清眼前的物件,全凭感觉,在白色的烟雾、水气里干活,不一会,干活的人棉袄湿透了,穿着的破线衣一会也湿透了。

    一盆冒热气的猪血早已被端进里屋放在了炕上,会灌血肠的二爷在往血里放着各种调料,不断的用多双筷子在盆里搅动,这时候屋里便充满了猪血混合葱花大料的味道。

      褪干净的白条猪又被几个壮汉抬到了屋里放在地下的八仙桌子上,然后是开膛,摘油,摘内脏,分割猪肉。

      帮忙的人和主人都盼着这一刻的到来,好像这是检验女主人一年劳动成果的最佳方式。

      要看看这个猪几指的膘,膘越厚实,人们越高兴。

        也有的人家杀出来了痘猪,顿时全家懊丧,可能全没了丰收的喜悦,吃肉的人有不怕的,才敢吃上几口,其余的不知怎么安慰主人,饭后悻悻而去。

        再到别家去杀猪的师傅就有了话语权,到底猪的痘有多少了,多大了,喂啥样饲料的猪肉香了……

    这就是冬季里与杀猪有关的味道。

      每年到开春即将播种的季节,各家各户的屋里又坐满了割土豆栽子的人,屋里屋外又充满了土豆窖、土豆芽的味道。

      到了七八月份,田里的庄家自己在那疯长,不用人去照顾,人们没事了,可以走亲访友,可以南北二屯地追跑着看二人转。这时候谁家来了客人,村庄里的空气便飘散着烙油饼的味道。

      地里的大片土豆已经开花,有紫色的、有白色的,一嘟噜一嘟噜的,好像百合花的微缩版,煞是好看,比园子里的扫帚梅,嫣粉豆,也不逊色,只是没有步步高花和大老丫花朵那么大而已,我们随便的揪来一把,泡在装满水的空酒瓶子里,放在窗台上、柜盖上。

        过了花期的土豆会结出一串串的土豆梨儿,至今我也不知那个东西有什么作用,那时候我们就把它揪下来,咬破了吃,也不敢多吃,据说能中毒。

      那个时候孩子们实在没吃的东西,什么都敢放在嘴里尝尝。至今不能忘记土豆梨儿那种说酸不酸,说甜不甜的味道。

      我们也去豆地采酸么浆(一种野草)吃;在园子里摘黑悠悠吃;麦子没割之前我们也烧小麦吃;老秋时候也烧苞米、黄豆、土豆吃;反正是能烧熟了的庄家,我都烧过,都吃过。

    趁着放学的路上,从田里的毛毛道直接采高粱的巫米、糜子巫米吃。

    麦子快成熟的时候,我们三俩小伙伴相约,到麦田里捉了又大又绿的蝈蝈,因为我不会编蝈蝈笼子,只能把它栓在窗楞上,再到园子里给它摘倭瓜花吃,我也会趁机用舌头舔下花蕊上的蜜,倭瓜花那清甜的香气,至今仿佛留在齿边。。

      到了割小麦的时候,打过麦粒的麦草垛又成了我们孩子的乐园。

      我们在充满了麦草清香的麦草堆里翻跟头、躲猫猫,还用麦秸编戒指、手镯戴在手上,戴着麦草戒指感觉比起现在的真金白银一点不差。

      放 暑假 时候我,们拿着刚摘的黄瓜、柿子在收割过后的麦田里放鹅、放鸭、放猪、放牛。几个人商量着拿个塑料袋子,往麦地边一铺,拿一付缺王少二的破扑克,像模像样的打"五十K",童年一起玩的小伙伴已经多年不见,你们都还好吗?

      小麦是最爱发芽的植物,因为在放过麦捆的地方已经有麦苗又长了出来,它们是长不大的,自然的成了鸭鹅们的美食。

      还有被人们当做抹墙材料的麦芒,因为漏了些麦粒在里面,所以它们不管是抹在外面的鸡架、狗窝、还是在屋里的墙上,或者炕脚,只要那里的泥巴没有干透,它们就急急忙忙的发起芽来,一撮撮,一堆堆,特别好看,混合着扒炕、抹墙的烟火泥巴的味道,它们在那里生长着 ,谁也不知道它们会长到什么时候。

        秋收结束,农村的学校开始不放午学,只吃早晚两顿饭,北方人的猫冬开始了,孩子们饿得没有什么可吃,这时候家家户户开始为孩子炒爆米花、炒黄豆,咀嚼起来满屋子的香气至今难忘,这就是那个时候孩子们唯一的零食,满教室的人都在吃的零食。

      也有的孩子偷了家中仓房里的冻豆包,啃着吃,吃渴了就到教室后面的水桶里舀上半瓢冷水喝下去,所有的孩子都共用这一个水瓢,奇怪的是那时孩子没有因此得了什么传染病,也没有因为喝了生水而坏了肚子的,更没谁家的孩子得了胃病。

        我想那个时候的孩子也比较结实吧?还是孩子多,没人在意,所以不敢生病?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孩子远远没有当今人们抱在怀里的宠物显得重要。

      以上就是我童年记忆中关于吃的味道,我始终不能忘记,感谢那位朋友让我又想起那么多。

作于2012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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