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薄薄的雾,在静静蜿蜒的小河上,半敛半露,清扬婉兮。河岸白墙黑瓦,杨柳依依还未发芽,将醒未醒。江南水乡,苏杭天堂,美极。
我在这样还带着轻寒的初春里慢慢走着,路上行人熙攘,白了头的老人坐在路边的石墩上摇着茶。曾有朋友说苏州生活的节奏很快,我不以为然,那是多快?不去看商业中心,姑苏区的时光还不是缓缓流淌。
大概只有文字里才会说成都是一个适合养老的城市,去旅游的作者一定没见过那座城市写字楼的进出的白领们。就像前阵子火起来的赵雷。但是成都哪是什么阴雨的小城,高楼筑起的城高的让人仰着看都脖子疼,成都本地人去的也是茶馆。
所以四处辗转流浪的歌手,和魂牵梦萦的故乡人所看的实际上是不一样的。在家里伴着烟火做饭的妻子和外面姑娘看起来总是白玫瑰和红玫瑰的关系。
要是你也在一个城市呆上十年,熟悉了看她天上的云知道傍晚的天气,闻着隔壁飘来的油烟味知道他家做的是回锅肉还是辣子鸡丁的时候,你就差不多认识了这个城市。
认识会产生眷恋,眷恋让人不舍,而在辗转反侧中遥望星空,我的思绪会落到哪里呢?
我想起来了七岁那年,上学的路上,暴雨倾盆砸下,因了在乡下四处都是荷花,已经全身淋湿也就无所畏惧,脱了鞋袜下了田。荷叶田田,在雨中不断点头,护着身边的,或肆意盛开或欲放娇羞的菡萏。一碧千里,烟雨迷蒙。菡萏点星,红白秀色。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可这不是水乡,是沉睡在梦里的故乡。
我想起了在湖北念书的时候,每年腊月的雪。冬青上的雪是一朵一朵的,碧绿小巧的托盘上团团圆圆,恰似一树繁花盛开。花树萦绕的层层暗香是院子角落的腊梅贡献的,鹅黄而透明的梅花掩映在洋洋洒洒的雪雾中反而看不见了。到了夜晚,那才是赏雪的好时机,当一切安静下来,只剩雪积压在房顶,在树枝上,在小路上的絮絮低语,以及不堪忍耐的一两声咯吱。这时候的雪已经停止从灰白的天空坠落,天空很暗,但是已经明净。月色清亮地浮在天地间,一揽芳华。
这是属于我的世界,风尘尽去,铅华飘渺。若是能化作这夜里静谧的风,化作田野下甜眠的麦,应该时很幸福的。再不济,我也想回到妈妈的怀里,暖暖地睡着。
妈妈是记忆的影子,是家的符号。可惜她已经不在很久了,就像我很久没有回到故乡一样。故乡只有秋,那是烙印在那山山水水额间的皱纹。
家后面是一丛丛郁郁苍苍的竹林。秋天路过的时候,她们会摇起一地的枯黄,沙沙作响。穿过这片竹林的撩拨,是山下的一个果园。果园就像婴儿卧在竹篮里,天然的悬崖连篱笆也不用筑了。让人徒然看着满园金黄而无可奈何,橙油的香味就肆意地从山下爬到了山上。这时候的阳光还是暖洋洋的,躺在枯成灰色的草间,嗅着酸甜的果香,看看天上的云,听听周围的风,比沉在狄更斯的诗里更醉。
醉了那就睡吧,反正时间很长,长到暮色苍苍。
回过头,山水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