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距海眼三万里,海市距蜃楼三百里。楼仿太玄山“鉴阁”形制,九重九角。楼高九万九千丈,间距一万一千丈;九重九角各悬“北斗七星”状铃铛,或聚而文曲,或散以武直;随风以化,应时而变,以是武中有文,曲中有武。迎风叮当清脆,闪烁其华,如星绽放而明晦不一。
蜃楼通体明透,云遮雾掩。水汽氤氲以莹润,流风浮荡而妖娆。笙管笛箫无所不备,丝竹管弦悠悠袅袅。细审蜃楼,隐约华章,诗词歌赋,墨彩变幻;迷离朦胧,望之神飞。
蜃子满面含笑。处蜃楼一重,楼桥之交。二童侍立两侧,面无表情。
雨止虹现。蜃子曰:“诸位勿惊,适老鱼感于人间“文心鼎沸”于海眼,以是惊怪,无它。”以是众心稍安。
蜃子尾随而上,面色凝重。二童相视一笑,忽浪潮如排笛,音色优美;鱼随波翻,妖娆跳跃;海风犹如手风琴,张合回还,令人沉醉。
蜃楼飞檐斗拱而晶莹剔透。楼门楹联,书曰“青苔漫流光影里,冷月荡漾秋水中。”横批:“苔影冷月”。
众人扶摇直上九重楼,忽而楼如柳摆,左摇右晃。蜃子曰:“所谓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莫如随我回归第一重楼。”于是众人莫名所以,议论纷纷。“如坠五里雾中”随蜃子坠至第一重楼。
浪起波翻,风若洞箫。忽而风如金鼓,又似万马奔腾。恍惚之间,海上霓裳羽衣翩翩起舞。领舞女子顾盼神飞,观者目瞪口呆。忽人丛之中惊叫曰:“此领舞女子莫非洛神耶?!”
领舞女子闻声一惊,霓裳羽衣倏忽隐去。
蜃子曰:“诸位且安坐。”话音未落,重楼之内杯盘罗列。所奇者无一道海味,每人一桌,桌上各有一株珊瑚树,五彩烂漫。珊瑚树高约尺余,其上异果三五枚,清香扑鼻,观之令人神采飞扬。
众人正待享用异果。忽闻蜃楼外波翻浪涌,四面八方海水鼎沸,众人心惊胆战。于楼内观之,却原来虹桥之上人影飘渺,只是面目模糊不可辩识,然隐约之间,衣袂飘飘不类凡俗。
蜃子曰:“此皆海市人物,诗词歌赋,文章大家;诸子、佚名、竹林七贤、初唐四杰、八大家、名宿、道学、僧侣、及七才子等闻蜃楼文心欢聚,以是欲一睹诸位风采。然今古有别,俯仰等差,不宜相会。”
只见蜃子注目于虹桥,一只眼内放出一道青光来,青光到处,人影弥散。继之波平浪静笙歌大起。蜃子曰:“诸位光临海楼,蜃心甚慰。所谓文者,雅也。雅而有真,真而善美。未审真善美为何物也。今蜃楼海市各有滴泪隐形于虚空,烦请诸位作“泪赋”一章,何如?”
个中“妙才”曰:“我等欢聚于海楼,何泪赋也?所谓背山起楼,花上晒裈。岂非大煞风景乎?”
蜃子曰:“兄言甚善!所谓泪不轻弹,赋不轻就。若泪赋能动蜃心者,必有厚赠!所谓口惠而实不至,蜃子不为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挚恳之言焉能不动人心。以是众人寂然凝虑,情酝于中。惟闻海风荡荡,鸥鸟翔鸣;时有“老鱼跳波”,鲸鲨潜舞。
赋曰:“所谓泪者,心泉之涌流也。感之于外而震动于中,或关人事,双瞳蒙蒙;或涉旧物,令人潸然;或不明所以,泪温双颊;或一时,或一景,或一人,甚或一节一气。感虽万端,皆酝于情。情之至真亦必善,虽善非美,然至美亦必真。泪者,心泉涌流而郁结冲虚而得造化之境,斯美矣!虽然,不可轻弹,何谓也?泪亦有别,别虽万端,终归一绪。一绪如纲,纲举而目张也………”
作赋者谁?佚名也。
海蜃子于海楼大宴宾客。时鲜异果,不着膻腥。于夜游于海市,但见海市星火闪烁,人声鼎沸。海市如北斗七星状,海市有七岛,七岛连珠,熠熠生辉。海市之上,物有秦砖汉瓦;器有斗彩青花;有水墨丹青,有锦绣奇葩;有五行八作,有天外来客;有达官显贵,有文人墨客;有丽人,有豪客;有八骏,有轩车;珊瑚如林,晶莹璀璨;名瓷曼妙,恒河沙数;珍珠美玉,车载斗量;黄金山积,白银似雪……
海市有酒肆焉。肆外酒旗高挑,随风逍遥。肆内妙龄穿梭,玉盘珍馐。七星连珠之海市有一岛,岛首有一酒馆。馆外一酒幌,书曰“快乐人生。”馆内一曲柜,柜后有“书墙”,古今中外,诸子百家无所不备也。馆主陈姓,雅士也。
馆角临窗有一女子。云袖飘飘,气质高雅。桌面一酒壶,琉璃材质。圆腹,镂刻如意团花,凤嘴犹如引吭高歌;“如意杯”莹洁如玉,“女儿红”殷红似霞。此女装束不类中土,名亦奇特而雅慧,曰“艾达”。书载“艾达”者,诗也。莫非如“诗”之女也?
众人游海市各有所获,尽能称心。翌日移趾“天水宫”,宫内水母悠游,众人如游于“丝云”之境。水母仪态万方,幻化多姿,盈缩之际,穷形尽相;屈伸之间,玄妙非常。
众人正自意荡神飞,不意宫外金鼓大震,海啸浪卷,众皆大惊失色。正是“忽魂悸以魄动,失“向来之烟霞。”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节之“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