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家的阳台窗户望过去,先是一片房屋,越过房屋,就能看到山了。山下是一片麦田,在一年当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黄澄澄的。我没怎么看见过有农夫出现在那里插秧,打整,但在当时,我确信那是一片麦田。
天气晴朗的周末,我们一帮孩子最喜欢去麦田玩儿,其实那里就是一垄一垄的窄地和麦子而已。我们排成一排小心地顺着窄窄的垄沟走,沿途的麦子上会有蚂蚱,伙伴们用手一扑,一个蚂蚱便被扣在手掌心里了,再用一根有一定硬度的草茎子顺着蚂蚱头部后面的缝隙穿进去,草茎子的另一头便从蚂蚱的尾部出来了,可谓一穿到底。能耐的小伙伴比比皆是,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串蚂蚱,在那里屁颠屁颠地相互显摆。
我对用手直接扑蚂蚱很是抵触,没有办法说清道明,但只要一想到手里有一只乱蹦乱跳的活蚂蚱,我整个人就不好了。我可以预测若是那样,我一定比那蚂蚱更加慌乱,最终的结果便是我一个串儿也没有,无法去参与显摆。
为了可以显摆,我要串出最长的蚂蚱串儿。我独自走在队伍的后面,等嘈乱过去后,稻子上又会有蚂蚱出现。我屏住呼吸,伸出大拇指和食指 - 那是最佳捉捕手势,也是能够最少接触到蚂蚱的手势,慢慢靠近一些背对着我的,看起来防御意识不怎么强的蚂蚱,然后心里一横,突然出手抓住蚂蚱的双腿,就可以以最少的接触获得一只倒霉的蚂蚱。另外,用力过猛会导致蚂蚱腿儿直接被搓掉,我就是在这样错失了好几只蚂蚱之后,看着手里的蚂蚱腿儿总结出了这个经验教训。
接着便是把它们串在一起了。说来也怪,我对手捕蚂蚱极为厌恶,但对实际上真正残忍的手穿蚂蚱却没什么感觉,可能是因为它们太好穿了,也可能是因为可以马上结束和蚂蚱的“肌肤之亲”。
串了一串蚂蚱的草茎子沉甸甸的下垂着,有时还会滑落掉一两只奋勇挣扎的蚂蚱。我如今想起那副画面,都还带有一点点胆大妄为的兴奋感觉。那一群年少无畏的孩子,他们个个都捏着一根昆虫串,有的还不止一根。他们兴奋地在那片麦田里大声地显摆,追逐,喊叫,吵闹。无需担心明天,无需寻找意义。
现在的我早已不再留有捉蚂蚱的胆量,现在的我害怕一切昆虫。
现在的蚂蚱也不再是记忆中的碧绿透亮,现在的蚂蚱都变成了可怕的棕色怪物。
玩够了回到家,我站在阳台的窗边,我爸在我旁边用热毛巾给我擦脸。从窗户望过去是一排房屋,房屋后面便是山,山脚下是我刚刚游戏归来的麦田。
“如果有一天我能够拥有一个大果园,
我愿放下所有追求做个农夫去种田。
每一个早晨我耕耘在绿叶田园,
每一个黄昏我守望在乡间的麦田。”
哦,原来在那时候,我过着向往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