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伟大的人开始两鬓斑白,那不是衰老的标志,而是倾城的起点。
——题记
我把雨伞插在橡木门边的卡槽里,雨水顺着伞柄在潮湿斑驳的木头里蜿蜒成一条小溪。法兰西的夏天一向很可爱,如果闭口不谈大西洋上该死的西南季风的话。在雨天出行穿越半个巴黎,火急火燎,或许还因为忘带钱包被汽车司机数落几声,若不是为了好玩,或者中了彩票无法消解这份巨大的欣喜,那一定是被宙斯折腾得团团转的倒霉蛋。很不幸,我成了这种蛋。
虽然还是盛夏,我却冷得似在寒冬了。当然,不全是因为这场雨。
我轻轻推开那扇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橡木门,哦,上帝保佑他。铰链的吱呀声几乎与此同时不屈不挠地抗议着,听起来似乎至少有一百年没转动过了。我急忙握停门把手,同时握停一切响动——他现在尽可能地需要休息,如果我制造的噪音碰巧吵醒了他,我将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我的朋友靠在他那张窄小的床上,紧闭双眼,眉头轻微地皱着。我不习惯看见亚森忧愁的神态,他占满我记忆的 影子大都充满天真甚至没心没肺的笑意。陌生的表情让我分辨不出他是在浅睡还是在思考棘手的问题,若是后者我想我会声色俱厉地命令他至少睡一会儿。年轻时的亚森有随时随地可以进入梦乡的本领(好一个真正乐观主义者的标志),然而经年之后他这种美好的特质和时刻无忧无虑的性格随着年龄一起一去不复返了。
他睡眼朦胧地眨了眨眼睛,手伸向床头柜去摸索他的单片眼镜,如果我不及时阻止他也许会直接无视自己的枪伤跳下床继续查该死的案子。哦,千万别。我拦住他的手,他略微诧异地转过头,然后他看见了我。我清楚地捕捉到他那双因为疲惫暗淡了的棕色眼睛一瞬间闪过的可以称之为兴奋的神色,他竟然为了苏醒时能看见我守在床边而兴奋。我因此愧疚得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那些年无数次我不得不卧床休息的时候,每次睁眼,亚森都正巧在我视线范围内望着我,再给我一个令我心安的微笑。而他之前受伤和无助之时,我都到哪儿去了?!
“你来了……”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或许是在汽车上狼吞虎咽吃掉的那份三明治太干,又或许亚森若无其事的笑比他面无表情时更让我心疼,我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似的,紧得发疼。
“老伙计,我来了……”我说,同时衷心感谢我来得还不算晚。
“放心,情况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严重。”听见他把我的话有那么原封不动地扔给我,我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曾经在白色紫罗兰庄园我也让亚森这样又惊又怕过。我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和亚森一模一样的微笑。果然,亚森的幽默感战胜了我的担心,心情稍稍放松了一点,感觉喉咙里的紧绷感在慢慢舒展。我们的亚森,就是有这样的神力,让人时常忘了他才是真正需要被照顾的人。
“莫里斯,帮我个忙。”亚森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腾出一只手吃力地向我摇了两下,我急忙用双手握住。他继续说下去,用的是毋庸置疑和发号施令的口吻,“把我茶几上的那个笔记本拿来……对,就是那个茶色封皮的笔记本……小心点,别把里面罪犯的照片弄掉了……”
见他的鬼!
我重重地将他残破不堪的笔记本拍回茶几上,毫无疑问亚森对我如此激烈的反应投来惊奇的目光。正如我多次似乎向读者强调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我都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在剩下百分之一我认为至关重要的事情上,我绝不会做半点妥协性的让步。比如亚森打算在养伤期间工作。
“上帝保佑哦,当德莱齐先生。”我冷漠地选择了这个更具有疏远意味的称呼,“你知不知道你挨的那一枪离心脏只有两公分?倘若杀手再射偏一点,就不是我坐在这里给你讲道理了,就是,就是……”我渐渐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勇气又遗失殆尽了。我说不下去了。
我估计错了一点,亚森,与我相反的,在百分之百的情况下都是坚强而果敢的人,此时也不例外。
“听我说,莫里斯。”他柔声说着,就像个正在宽慰病人的医术精湛的大夫,和他此时躺在病床上的形象完全不符,“下腔静脉受损和心脏受损完全不是一回事,前者表明三个星期后我就可以正常下床走动了,至于后者(他笑着停顿了一下),大概意味着我该和沃什勒或者可爱的梅尔奇夫人打桥牌去了。而我还好端端地听你对我进行思想教育呢,是不是?”
我的亚森,永远是个轻描淡写的高手。我承认每次和亚森争辩时,无论从语言逻辑还是句式花样方面,我总是莫名其妙被完败的一个。但这次,我绝对不能就随他去了的。
“下次小心点,留个意,就会没事的,莫里斯……”
“什么叫小心点,留个意,亚森?你是想说你躲得过子弹吗?你不可能就这么危险地过下去!”我几乎歇斯底里地吼出来,开口的第一秒钟就后悔了,我急忙把声音压低再压低,天主啊!我都对一个重伤的可怜人做了什么!
亚森刚欲反驳,一阵疼痛扭曲了他苍白的脸庞,他紧紧咬住嘴唇让自己至少看起来平静些,还是不受控制地呻吟了一声。我手忙脚乱地抬高枕头让他呼吸得顺畅一点。莫里斯,我要诅咒这个名字,这个永远都分不清场合的蠢货,为什么这种事情我永远都做不好?
“我一切好得不能再好,莫里斯。”亚森抬眼扫视着我,该死的淡然,他还是一脸的满不在乎。
“你不好,我亲爱的伙伴。”我摇头,但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有多少年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看在我俩的份上,答应我,这个案子不要再插手了。你忘了加尼玛尔那群蠢材中的蠢材了吗?你为他们忙得死去活来,他们又是怎么对待你的?先接受你的点拨和帮助,完事后一分钱的报酬都没有,必要的时候还要张贴抓捕你的通缉令?”
或许是我的愤世嫉俗使亚森震惊,反正我已经成功吸引了亚森的注意。他像听了个顶好笑的笑话那样大笑了起来,尖锐的抽气声令我心惊胆战。我保证全巴黎甚至全法国都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像亚森那样吓到我,无论多凶残的罪犯都不行,甚至威胁我不交稿就炸了亲王旅馆的编辑都不行。
“这可是你自己写的呀,作家。”亚森俏皮地眨了眨眼,他看起来有点像我年轻时熟识的亚森了,“你说亚森.罗平可以挥金如土,也可以安贫乐道。我会为了可笑的报酬斤斤计较吗?至于追捕,他们可以抓到让.德内利斯,米歇尔.柏蒙,吉姆.巴尔内特甚至伟大的堂路易.佩雷纳,但他们绝对抓不到亚森.罗平!作家,你告诉我,亚森.罗平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嗯,没错(其实我什么都没说),意味着一个只忠于自我的,随心所欲的,按照自己的选择去做人和生活的人!尤其是,不能被庸人干扰!(我:亚森,有话可以直说......)他可以跟司法机关合作,前提是司法机关也不能违背他的原则!”
亚森说完一长串话,不得不靠在枕上稍稍喘息了一会儿。这段话对于一个重伤的人来说确实是太长了,但我知道我的老伙计一打开话匣子是谁也拦不住的。在这一点上亚森的演说癖发作要比枪伤更加来势汹汹。
我感到头疼极了,我只是前来探望老友,而不是和他进行无休无止的,并且永远都不可能赢的争吵,更不是和一个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个伤员的伤员动气,然后把我们中的一个逼到心脏骤停。这种趋势看起来是我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亲爱的亚森......”我无力地说。
“别那么扫兴啊,莫里斯。”从他那斗志完全燃烧了的棕色眼睛看来,想让他安静下来好好休息一下是不可能的了,“我已经掌握了对罪犯不利的全部证据!哼,这个衣冠禽兽,这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就等着我去揭了他的面具!在此之后,大作家,你是不会介意我去亲王旅馆小坐一会儿给你讲讲冒险故事的吧?啊,我可是已经开始期待了......”
他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我不得不按住他的手从而避免他碰翻输液架。
这是种很艰难的状况,其实亚森都明白,上次我们乘车去市中心时亚森看似无关紧要的玩笑就足以说明,他知道自己渐渐与时代脱节,他知道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条条框框和单纯美好的生活总有一天会成为过去式。他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他宁可自己还是那个可以把贝舒和加尼玛尔探长耍得团团转的快活青年;他以为他还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堂路易.佩雷纳;他以为亚森罗平是不死神话,肩负无数人的使命,并且从未辜负过谁的期望。今天的事情并未给我的朋友带来什么打击,但是它提醒了我,我们早不是凌晨三点塞纳河畔狂奔的两个年轻人,这和初见他时攀在水管上笑着向我摇手的印象差别多么大呀!三十八年,三十八年之后,我们有多老了?
“来吧,莫里斯,你到底有什么是想说又说不出口的?”亚森的目光直直刺过来,太讨厌了,他这么熟悉我神经质的敏感。
“亚森,你有没有想过......”我踌躇着开口,并祈求我的勇气能够重新聚集。
亚森偏过头看着我,煤油灯跃动的火苗晕开微弱的暖光,映不红他一脸的苍白。
我要说,这些话我要对他说,就算他听了之后会跳起来给我一拳(看情形似乎不太可能),就算他不顾我们四十年的友情坚持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一定要告诉他。我就要说了,我就要说了,上帝保佑我,请让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老友的诚挚关心而不带一丝一毫的怜悯和同情啊:“亚森,你有没有想过退休,呃,我是说,做些其他你喜欢但没有那么危险的事情?”我试图解释,但是越解释越添乱,莫里斯,你真是个十足的笨蛋,天主啊,为什么你从来都做不好这种事?
“退休......?”亚森一脸迷茫地望着我,好像我是开着世界上最蠢玩笑的大傻瓜。
“是的,亚森,你该退休了。”我直截了当地说,极力控制着声音的稳定,好让自己听起来有点底气和容易被信服些,“你不是已经意识到了,巴黎有那么多与它之前的不同吗?放手吧,亚森。你为巴黎警局那些一言不合就翻脸的蠢货们奉献得已经够多了,现在是时候让只有你年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的年轻人来接手这些事情了。既然你已经与时代格格不入了,为什么还要与它冲撞呢?”
“所以你及其明智地先行了一步,作家。”他善意地调侃了我一句,我知道他一直为我解除了与《自然报》的合约而不满,他不说,我不提。这种情况直到我开始为他主办的《法兰西回声报》撰文才有所好转。我为文字奉献了四十年,二十年给了热爱,二十年给了生活,现在还有不知道多少年,给了亚森,并不曾后悔过。
我无法责怪亚森的犀利,就算在病中也能一语中的击穿我厚厚防御下的软肋。
“是,我厌烦了卖字为生,亚森。但即使我继续下去也没什么不妥,毕竟我的老本行没有太大的风险,也不必苛求年龄,体力和精力的限制,我只是厌烦,仅此而已......”
我不经意扫到亚森嘴角阴谋得逞的笑意,才知道自己在他的影响下完美地跑了题。
“看吧,莫里斯,我的智力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吧。”
——有些时候我真的很想给这个家伙一拳,可是现在看来不行。
我没有就此罢休,虽然在往常亚森的话就是圣旨,我不忍心拒绝来自亚森的任何一个请求,四十年来我第一次在亚森面前展露如此固执的一面,我知道自己现在像个彻头彻尾的讨厌鬼。
“亚森,你知道十六年前我去度假,为什么选了白色紫罗兰庄园而不是阳光更充足的羽扁豆花园吗?”我决定摊牌了。
有些话,年轻时羞于启齿,等到终于能坦然提起时,辗转半生已过。
再不说大概就没机会了。
“也许是你对我的姓氏抱有巨大成见?”他竟然有心思开玩笑,上帝啊,他还不明白。
“我记得你说过,好像是因为周围环境安静些。”万幸,他终于开始正视我的问题了,虽然和上一个回答一样不得要领。
“呃,你知道,有些时候为了达到目的,我会有扭曲真相的小小习惯。”为了缓解气氛,我用了挤出一个微笑。我不常用这个表情,我也知道它比哭好看不了多少,这会儿亚森肯定又在偷偷嘲笑我了。
亚森挑起一根眉毛看着我。
“那是因为......?”
“因为白色紫罗兰庄园有两间独立的卧室。”上帝啊,难道是我的暗示还不够明显吗?
亚森愣住了,他慢慢领会着我语焉不详的表述里包含的意味,纵然亚森已经在把吃惊的能力转化为让别人吃惊的能力方面炉火纯青,但他着实被我的话镇住了,这是个好兆头,也许我的计划会被他接受。
“说真的,十六年前我考虑退休时,从来没想到你还能坚持那么久。”面对这样一个过于骄傲和过于自信的英雄,我不得不把每句话都说的小心翼翼,“亚森,就算抓罪犯是你的天职,你也为它付出得太多了。我当初之所以选择封笔,也不仅仅是因为我没有了热爱,而是我发现,我的思想和时代的主流格格不入,就知道,我如果死不悔改地写下去,对我,对巴黎都没有什么好处。亚森,我是认真的,该放手了。”
当我第一次和亚森走进白色紫罗兰庄园的时候,就悄悄定下了我今后的归宿,当然,也自作主张地定下了亚森的。我知道那时亚森对退休毫无概念,于是我没向他提起,我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再狂热的年轻人都会有疲倦的一天,所以等着亚森会主动放弃从前的事业,在布列塔尼这座小城大隐隐于市。我承认,我确实大大低估了我亲爱的朋友的体力和精力,但我绝不能容忍仅仅由于工作过度这个看起来很可笑的理由就让亚森不得不面对和独自解决这世界上最困难的谜题。我不愿再向亚森重申今天这件事的严重性,那样只会让他更加自责和反感。我只是比他稍微早一些明白了一个不值一提的道理,我们再也不是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奔跑过巴黎每条街巷的年轻人。在亚森之后,无数人自称私人咨询侦探,运用亚森的方法解谜,也有无数人像我一样为那些名不经传的复制品做拙劣的传记,这种种迹象告诉我,我们的价值日益削减,我们不再天下无敌,仅此而已。
“莫里斯,你真的这么认为?”他的眼神几乎像是祈求了。
怎么说呢,面对这壮心不已的英雄。我的目光绝不能流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怜悯或是同情,那会让他无所适从,他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优雅和高傲,岁月也不可能磨平。天主,我作为一个无宗教信仰等可怜人那么虔诚地向您请求,请让我的声音听起来亲切真诚并且不失坚定和果断吧!我愿意为此拿出四十年积攒的名声作为交换条件。
“没错,亚森,而且我需要你,白色紫罗兰庄园需要你。看在克拉丽丝,弗洛朗斯和阿尔莱特的份儿上,停下来吧!”
或许是我极少的感性话语引起亚森的注意(当然更可能是那一票前女友的名字),他抬起头扫了我一眼,转脸把目光投向窗外。
十六年前的白色紫罗兰之行坚定了我立刻退休的信念,我留了下来,定居在这个处处离海岸线都不超过二十法里的小城,并且从未后悔,只有一点不尽如人意,在我偶尔有拿起笔写点东西的兴致的时候,我的作品无人分享——他不在那里。
我晒太阳,喝下午茶,躺在沙滩上听流过海面肆意的风,想着亚森是否会像以前那样出其不意地站在我面前,给我美其名曰的惊喜(其实是惊吓),他没有。我有时步行到露天咖啡座,点一杯柠檬Mojito,看气泡在里边翻腾,我几乎不再去酒吧了,是的,独身一人去买醉显得落魄到不三不四。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和亚森并不能说是完全断了联系,我在《法兰西回声报》上时常看见关于亚森的只言片语,熟悉的主角,陌生的故事,作者那一栏再也没出现过莫里斯的名字。之后我了解到亚森卷入一场横扫欧洲的阴谋,期间我们短暂地通过三次电话,见过几小时面,余下的一分一秒我都在担忧他的安全。接着为了逃避战火,我去了凡尔赛,这可以说是我这辈子做的最不明智的决定。我在忙着逃命,亚森在忙着给我定位。为此他曾打趣说,担心了我一年,他折寿了十年。不幸中的万幸,一年后的巴黎,成了两条曲线的第二个交点。在咖啡馆,在汽车上,在亲王旅馆,我们度过了这四十年来最悠闲恬静的时光,把缺席的岁月统统补齐。在一个清晨,亚森留下一张字条后潇洒离去,又一次,我只剩一个人了。诗人德.埃雷迪亚说,亚森.罗平的一生就是冒险的一生。而我是过于平淡的一潭死水,不再奔腾的流动的风就会消逝,亚森是风。接下来的六个月我们音疏意遥,今早我被马泽鲁的一封紧急电报轰炸了过来,而令长别者重逢的,并不是什么令人欣喜的好消息。
人们说一切美好都有终结,时光尤其显得宝贵,当我们都垂垂老矣的时候。我想象不出,如果亚森因为他神圣的事业先一步离我而去,不,我不敢想。我试图忘怀那些独自走过的寂寂寒冬,试图反抗时代不堪一击的洁白,试图用亚森的方法思考问题,如果亚森在,他会怎么做......我办不到,我不可能是亚森·罗平,他是个比我冷静,理性了太多的朋友,他总是让我心安的那位。没有亚森,法国会变成什么样,我会变成什么样。
“法国几百年没我不也照样相安无事。”亚森像是听到我的心声那样轻轻哼了一声。
“亚森,你......”
“是时候放手了,莫里斯。”他满不在乎地低语,转过头看我,含笑的,闪亮亮的眼睛,一如初见的黑发少年,双颊的红晕似一碗牛奶中的一滴红血漫延开来,点缀着刺目的苍白,“不过,亚森·罗平永远不会被打败,所以这个案子我必须处理完,在此之后......”
“亚森......”
他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了一句话,于我而言简直是听到一个青涩纯情的少年虔诚地朗诵十四行诗,我狂喜的心情已经不能被故作冷静的表情掩盖,我笑了起来。
他说:“我想回布列塔尼。”
人们说一切美好都有终结,但是没人能否认,一种美好的终结是另一种美好的开始。
而我们,就是最好的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