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平安夜,等了大半天,店里也没生意来,我正准备抽完手上这根烟,就锁门回家睡觉。
这时候进来个小姑娘,光着脚,一进来就掏出一块钱:“两根棒棒糖。”
拿了棒棒糖也不走,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她的脚冻得发紫,她却毫无知觉一样,一点儿也不客气:“给我根烟。”
“小丫头抽什么烟,像什么话。”我放下手里的锁,索性再等等她,反正这两天惹老婆生气了,回家也不受待见。
她听了也不恼,径自上前拿走了我桌面上的烟和打火机:“上次你都给我了。”
她将烟点燃,深吸一口,手法娴熟。
大概一个月前,也是准备关门的时候她进来,眼睛红红的,鼻子红红的,脚丫也红红的,她没穿鞋。也是进了店甩了一块钱,要了两根棒棒糖,自己坐在角落吃。
怯怯地抬头问我:“能给我支烟吗?”眼神清澈,眼睛却肿的老高,好像我不给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拿着烟猛吸了一口,还被呛得一阵猛咳,抬头问我:“你想听个故事吗?”
我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她拿着烟又吸一口,开始说起她的家庭;
她爸她妈感情不和很久了,久到她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每次他们争吵,她都很害怕,总是被吓得大哭;日子久了,知道哭没用,慢慢地就习惯了,后来每次,她就像看戏一样看着她们争吵,看着自己的父母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去攻击对方。
她的父母,明明过不下去了,却为了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强忍着在一起生活。
有时候在她面前会装的和谐点,背地里,两个人互相嫌恶;
他们仿佛是为了她,却没人真的关注她,他们把重点都放在折磨对方上。
他们互相折磨着,却不知道,也在折磨着她。
她开始喜欢赤脚走路,在这个冰冷的冬天,她说,脚冷了,心里就暖和了。
一边说着,一边深深地吸了口烟,像是要把那团烟雾刻进肺里一样。
此后一月,她再没来过,再次见面,就是今天了。
她跟一个月前,不太一样了,虽然都是没穿鞋,但就是跟之前不同了。
这会儿,她正晃着二郎腿,技法娴熟地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那些烟圈慢慢扩散,变大,最终飞散成雾。
她抬头看我:“大叔,你还想听故事吗?”
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让她一个月就有这么大的转变,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一样。
我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三十大几的年纪,在她面前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小学生。
她吐出个烟圈,笑道:“我开始讲咯。”
“洗耳恭听。”
“他们离婚了,因为我。”说完,她自嘲般扯了扯嘴角。
“你跟他们聊了?”我不明所以。
“不,他们是被我设计离婚的。”她仰起头,眼睛里有些晶莹的东西。
她说:“我给我爸找了个小三,于是,他们终于离婚了,而且再没有复婚的可能。”
说完,她满意的看着我,像是在炫耀着什么。
她说,她早知道他爸和公司同事白阿姨有点什么,于是,在她妈妈出差快要回来的时候,叫白阿姨来家里吃饭;
跟白阿姨一起刷碗的时候,故意弄湿了白阿姨的衣服,领白阿姨去换她妈妈的衣服,然后假装赶同学聚会,就急匆匆出门了;
她在小区楼下公厕呆了1小时,房里孤男寡女,又相互有意思,白阿姨果然没有离开。
最后她目送她妈妈进家门。
听完我倒抽一口气,尽管她说的含糊,我却后背直发凉。
这得怎样的心思能够把时间差算的如此精准,环环相扣,招招不落,把三个大人玩弄股掌,最后还扮的一脸无辜。
她说完,就笑了;
我看着她,明明是一张娃娃脸,却失了这个年纪原本该有的稚气,眼睛也不似上次那样清透明朗,蒙上了一层浊气。
她的脚已经冻得肿胀乌紫,不知道她的心有没有暖和起来。
她走了,还把我的烟给顺走了。
这丫头片子,我笃定她以后不会受人欺负,但以后,她那双眼睛,还能再看得见真心吗?我不敢妄言。
锁了店,一路小跑回家跟老婆认错。
以后再有分歧我们也会注意沟通方法,分寸,我不会,也不愿,让我的孩子心里沾灰,眼上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