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放假准备去哪里玩呀!”
“现在疫情管控这么严,玩的事情想想就好啦!”
中秋节夜晚,来看急诊的病人很少,清水医生便和我闲聊起来。
“医生,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没聊几句,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敲了敲门,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女孩七八岁岁的模样,我们暂且叫她桔子。
“进来吧,坐!”
男子中等身材,带着眼镜,穿着一身白衬衫,看起来很斯文的样子。身旁的桔子很安静,整个过程不怎么说话。一直低着头,两手紧握着放在胸前,眼神四处躲闪。
“小朋友怎么啦!有哪里不舒服吗?跟叔叔说说好吗?”看见小朋友这般紧张,清水医生尝试着安抚一下她。
桔子除了一边脸颊通红外,暂时没有发现其他有受伤的地方。
“小朋友有哪里痛吗?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哥哥好吗?”我俯下身子蹲在旁边轻声问道。
半晌,桔子缓缓撸起右边的袖子,手臂上四个清晰的伤口一下子引起我的注意,伤口呈半月形,排列整齐,间距统一,中间两个伤口还在往外渗血。看起来像是指甲的抓痕。
“小朋友这是怎么弄到的呢?”
“自己弄到的”小女孩低着头,声音很小。
显然她在说谎,因为手臂上的抓痕目测比她两个手指头还大。
话语间,我发现肘关节后方还有一处明显肿胀,隐约可见皮下瘀斑。我尝试着轻轻一碰,她快速推开我的手,同时认真地后退半步。没想到我这小小的动作,对她而言伤害却那么大。
“小朋友这里痛吗?”我把声音压得很低。
“不是很痛!”桔子眼睛开始湿润起来。
“小朋友你这里是怎么弄到的呢?”
桔子沉默不语……
“看起来像是指甲抓伤的呀?”
“嗯!”桔子点了点头。
“是跟别的小朋友吵架吗?”
“没有…”桔子摇了摇头,一颗圆滚滚的泪珠从眼里落下,在稚嫩的脸庞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尾巴。
“那你这个是在那里弄伤的呢?”
“在…家…里…”桔子抽泣起来…
“噢,那是不是和哥哥姐姐吵架啦!”
“是爸爸…”
“呜呜呜~~是爸爸打的,我作业做不完…呜呜呜~”桔子放声大哭。
诊室一阵哭叫声,门外边排队的病人探头看了看…
清水医生看了看我,叹了叹气。
我打量了一下桔子身后的这个男人。我实在无法把他和暴力的画面联系在一起。
“怎么这么冲动呀!”清水医生看了看男子。
“是啊,可能没忍住吧!”男子低着头看着橘子,也叹了叹气。
“教育小孩子一定要耐心,暴力解决不了问题的!”
“医生说的对,是要慢慢教。”
“你看你多大只,小孩子才那么一丁点,动手很容易出事的。”清水医生语重心长。
“唔?医生可能你误会了。我是她舅舅…”
“哦?这样啊!”
“是的,医生叔叔,他是我小舅舅。”桔子也在一旁帮忙解释道。似乎一提到她小舅舅,桔子心情便好了许多。
随后我给橘子做了个全身体格体格检查。所幸除了肉眼看到的几处伤口,并无大碍。相比起这几处伤口,这种经历恐怕对她心理影响更大些。
我给桔子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便让她们回去了。
离开诊室的时候桔子很开心,手里还拿着一个清水医生送给她的桔子。
上面的文字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写好了,因为总觉得后面还应该写点什么,我自身又没有太多的育儿经验,于是这份手记就凉了好久,一直到现在。
最近看了一本关于家庭教育的书——《原生家庭》。书里面提到:父母的性格会“遗传”给孩子,甚至在孩子成年后依然深刻地影响着他们的生活。如果父母酗酒,孩子也很可能会酗酒,父母抽烟,孩子也很可能会抽烟。
这种“遗传”并非生物学上的遗传,而是一种心理上地传承。
像桔子父亲这样的行为,其实也是会“遗传”的。父母性格很暴躁,小孩子一犯错就用打的方式来解决,那么很大概率这个小孩以后也会成长为一个暴躁的人,以后也会打自己的孩子。
这些小孩用父母对自己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小孩,不是想把对上一代的仇恨发泄到下一代身上,以换取心理上的平衡,而是这个小孩从小就在这种暴力的环境下成长,他会认为“孩子做错了就打,错了就要认,打就要站稳”这是一种正确的做法。他潜意识里会认为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正确打开方式。
当这个孩子打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他不是在报仇,只是在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
养育小孩是一件及其复杂的事情,其复杂程度甚至不亚于把一艘火箭送上天。因为火箭有标准参数,而养育小孩没有。
就像专家说的那样:“现在很多年轻的父母只是到了可以当父母的年龄,但他们并没有做好当父母的准备。所以他们只好用父辈对待他们的方式来对待自己的后辈,这是很危险的事情。教育小孩是需要学习的,但大部分的人不具备这个能力。”
阿德勒说:“幸运的人用童年去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我真希望桔子的遭遇只是偶发事件,她的父亲平时也是和蔼可亲的。希望她的意识里,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案;希望他的意识里,世界温柔又可爱;希望无论她长多大,依旧热爱英雄和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