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宿舍,张小雅放下东西,出门买了两个炸火烧,回来用“热得快”烧了两壶水,她洗洗手,顺便洗了两个苹果,虽然现在不吃,但是想先洗好,吃的时候就方便了。老妈给带的牛肉块,大吃起来,“啊,有酒更好了!”她自己开玩笑。
水开了,张小雅冷了一大杯热水,拿出刚才买的炸火烧。这就算一顿饭了。
洗漱完了,外面的天也黑了下来,张小雅开灯上床,写日记。
写日记这一习惯保存至今,她自己也乐得写,说实话张小雅的性格并不孤僻,而且还有些外向,但有些话,有些事就是再好的朋友她也不向她们说,她都记在日记里,写出来才觉得舒服,她一直觉得这是她减压的方式,其实是自己不服输的性格,不容许自己在别人面前显现出柔弱无耐的一面。
宿舍门开了,“小张,你没走吗?”一位包裹严实的大姐提着包进来了。
“不是,我也是刚来不久”张小雅笑着说。
“外边真冷啊,冻死了快”石大姐摘下围巾,帽子和口罩“你烧水了吗?”
“烧了,我烧了两壶”张小雅收起日记,从枕头下拿出本小说来看。石大姐喝了几口水说“我得赶快上床暖和暖和!”就拿着杯子要上床,忽然想起什么走到张小雅床边“小张,你还有书吗?借给我一本看看”
“你想看什么书啊?杂志还是小说?”张小雅问
“给我本小说吧”石大姐说
“我床底下有个小箱子,你自己拿吧!”张小雅指指床底下
石大姐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牛奶箱子“喲,这么多书啊?”石大姐惊讶的说“都是小说吗?”她挑了一阵拿了一本小说
“都是些言情小说,原来上学的时候看的,现在早就不看了”张小雅说
“我发现你还好看个书,好写个东西呢!”石大姐躺到床上说
“嗐,也没写什么,在这里又没事干,不看书干什么去啊!”张小雅自嘲。
舍友们一个个陆续的来了,来到的人就忙着睡觉,才八点多啊,已经要睡觉了!“关灯吧?都睡觉吧?”一位姓罗的大姐手扶着开关问大家。
“关吧”“关吧”“我也困了”大家在被窝里说“明天还得早起”
张小雅把书放在枕头底下,脱了上衣睡下了。
黑暗中石大姐问“定表了吗?小罗”
“定了,不定表可麻烦了!”小罗的声音在张小雅床尾传来。
凌晨两点,一阵急促的铃声把大家吵醒,不知是谁先打开了灯,大家都已经穿好衣服开始洗漱。
张小雅迷迷糊糊的起床,她总是最晚的一个,不管大家的声音如何杂乱,闹铃声多么激烈,对她都没作用,只有这灯光,所以确切的说是灯光把她叫醒的。
她半睁着眼,(因为光线太强,还没有从睡梦中完全醒过来)穿上棉衣棉裤,外面再套上一身洗的发乌的白色工作服,又在自己平日穿的袜子外面套上两双厚厚的棉袜,最后把胖胖的脚丫子塞到一双四十二码的大水靴里面。
“张儿,我们走了”石大姐说“外面猪都叫了,你也快点儿,别忘了关灯”石大姐说猪也叫了的意思是开始工作了,您可千万别以为是猪会打鸣。
“嗯”张小雅答应着,提起暖瓶往水杯里加了些热水咕咚咕咚喝了一通。转身要出门,随手从床尾处拿一顶白色的帽子就向外走去,刚走出门,又倒了回来,忘了关灯,忘了锁门。
下到一楼院子,张小雅转身确认自己是否关了灯,三楼宿舍一片漆黑确定是关了灯。二楼的一间办公室亮了一盏灯,说明车间主任已经到了。
还没走出院子猪的叫声,机器的轰隆声,人群的喊叫声更甚了,简直让人耳聋,还有一阵阵臭气扑面而来。
张小雅顺着一路泥泞来到一个有一扇大铁门的厂房。刚要往里走旁边突然来了一只倒掉着的死猪从她身边“飞过”,之所以说是飞过,是因为屋顶上有一条滑道,滑道上有许多滑轮,那猪的脚上挂着一个铁钩子,将铁钩子挂在滑轮上,这边的人一使劲,那猪就呼啦啦的从南边杀头的房间“飞”到北边切割的房间去了。
张小雅停下受惊的脚步,让那猪先过去。那猪的后面跟着一个“推手”,目的是为了在猪飞不动的时候给它一些力量,让它尽快到达分割地。
向前看去,左手边一个贴了白瓷砖的长长的水泥台子,台子上堆着些热气腾腾的肠子,猪肚之类的脏器,台子前面站着五六个人,一人前面一个水龙头,他们一边麻利的捋着肠子,破着猪肚,一边谈笑风生,张小雅低下头快步向前走去,忽然一条长绳在她面前一晃,紧接着“扑哧”一声在她面前的地上落下一堆白色的细细的线形东西,她正疑惑,就听旁边捋小肠的阿姨说:“ 哎呦,这里边这么多虫啊!”她才明白这些掉到地上的正在蠕动的白白细细的东西,原来是课本上学过的猪肉绦虫啊,在学校里学那么久还不认识,到这儿来竟然开了眼界!
但是身上却忽地起了鸡皮疙瘩,看那阿姨面不改色依旧谈笑风生的捋着小肠,张小雅不敢多停留,踮起脚尖越过这些虫虫,快步向更衣室走去。刚走出没两步又听“嗖”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碰着她的大鞋后跟了,张小雅胆战心惊的回头望下,呃,是一堆带着猪屎的猪大肠。
张小雅紧走几步,来到与这个脏器分割台相对的一间小屋,屋内灯光昏暗,大约有二三十个女人在换衣服,所谓的换衣服,是指的把自己平时穿的衣服换成在车间干活穿的工作服,张小雅因为住厂里的宿舍,所以直接在宿舍就换好衣服省了些时间。
这间不大的房子四周挤着十多个高约两米的大橱子,每个橱子上有四扇门,一扇门就是一个小橱子,每一个人用一个小橱子来存放自己的物品,橱子边上钉着些钉子,大家用来挂毛巾,手套,套袖,围裙之类的。
张小雅在一个橱子边上取下一个大约有一米五长得黑色胶皮围裙,出了门,再沿着刚才那一路惊险到她的工作区。
张小雅再经过大铁门时抬头看了眼猪圈里乱哄哄的猪,它们正被人赶着上断头台呢。赶猪人带着跟她一样的黑围裙,穿着一样的大水鞋,手里拿一根电棍,站在猪圈里在猪群中大声的吆喝着,不时给那些猪一下,那猪的叫声因着被电棍电到的疼痛更加刺耳了。而没有电到的猪,却仍不知危险,没心没肺的在地上拱食,还有的不知是疲倦,还是已经坦然接受要被宰杀的现实居然在角落里睡了起来,当赶猪人无情的在它屁股上给它一电棍的时候,它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嗷”的大叫着爬起来。
张小雅不想看这些残忍画面,低头向前走去。其实说这句话她自己都觉得虚伪,残忍?这些画面残忍,你可以不看,你可以不工作,但你能不吃肉吗?对啊,你别吃肉啊,那你就不残忍了吧?
猪圈旁紧挨着两个窝棚,一个大点的,一个小点的。窝棚前已经站了三个人。
窝棚里各有一口大锅,是特别大的锅,大窝棚里这口直径约有一米五,而且砌的非常高,张小雅觉得那锅的高度快要超过自己了。
小窝棚里这口锅相对小点,直径差不多有一米二吧,高度也比那口大锅矮了不少。大窝棚这边,有一个高约五十公分的长长的水泥台子,上面沾满了黑乎乎的东西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妮儿,来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大爷和蔼的跟张小雅打招呼。
“嗯,来了,张叔”张小雅笑着回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她的口罩。 张叔是跟她一起在小窝棚工作的老人,旁边还有两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小于和小李,是在大窝棚这边的。他们两个也跟她打招呼,张小雅都打过招呼,站在猪圈的墙根处戴上口罩。
一阵阵呛人的浓烟从小窝棚的大锅里冒出来。整个院子里都是浓烟味,一个穿白大褂的人风风火火的走过来与他同时来的 还有他那急躁的声音:“老张,怎么回事?怎么弄的那个锅这么呛人!?赶紧给治治!”这是科长老李。
“这个黄香都熬好几天了,里边光猪毛,你又不给领新黄香,呛也没法!”张叔跟科长解释
“我就不信没法,你提前早来一会儿,把那个锅早点着,早熬一会儿,它不就不呛了吗!”科长气呼呼的说
“我干嘛这么早来啊,别人都是两点半来,我两点就到了,又没人给我加班费,我吃饱了撑的!谁嫌呛谁过来点,我不会治!”张老头也生气了。
“行,行,行,你就在这里叭叭吧,等会儿出不来活我才治你呢!”科长气的拂袖走人。
“治我就治我,我才不怕你,有本事你把我治办公室里去啊!”张老头在对着李科长的背影喊。
张小雅听张老头和科长斗嘴捂着大口罩偷笑,不过这锅也真的够呛人的。里面的浓烟久久不散,该怎么干活啊,她忧心忡忡。
正想着,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张妹妹,你来了”张小雅不用扭头就知道是推小车的小孙。
“你看这家伙,他张叔在这里,他不先和他张叔说话,他先和他张妹妹说话”张老头打趣小孙
“那是啊,你一个老头子有什么用?我和俺张妹妹聊,没准能聊出个媳妇来!”小孙咧着大嘴,露出的上牙龈和大板牙,更加突出了那张大嘴和厚厚的嘴唇。
张小雅不想理会他,这种人你越理他他越来劲。旁边的小于和小李也凑热闹“好啊,小孙,回家告诉你媳妇去!”“对,叫你媳妇治你!”
“说去啊,我不怕,咱又没干什么事,咱怕么!”小孙说着把独轮车子一扔,车子哐当落在地上,上面的猪头都滚下来了。小孙捡起那个猪头扔到那水泥台子上。
“来活了,干活!”小于说着从屋顶上拿下皮围裙准备开工。
小李早已穿戴好,从地上拿起一根水管,把小孙扔下的猪头猪尾冲洗一下。小于把冲干净的猪头挪向大锅的位置。小李扔下水管,来到大锅旁边,脚下踩上两块砖,从墙上拿下一个丁字形小铁钩,勾住猪头的断头处,往大锅里一放,让大锅里的黄香液体将猪头全部包裹起来,在提出来时,猪头已是黄褐色,小李把那沾了黄香的猪头放进锅旁的小水池中,一激,立时再提出来,“噗”的扔到黑乎乎的水泥台子上,被水泡过的猪头现在又变成的黑褐色。
小于伸手抓起一个猪头,从背面的黄香处开始往下撕那层黄香皮,扯掉那层黑黑的黄香后,再看那猪头,白白嫩嫩的,就像是刚刚做了美容的美女,跟原来那个满脸是毛的猪头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张小雅过去给他们帮忙。小李蘸完猪头,把猪尾巴放在一把大大的漏勺里,在锅里掂几下,捞出倒入水池中,再从水池中捞出来时,一团黑褐色长短不齐的东西,谁会知道这是猪尾巴呢?等把它们剥去外衣,再用清水一冲,那这尾巴可真是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