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之时,想起早年正月里新女婿、新媳妇的坐席。
那个年代,都是在年根儿才结婚的;刚过年,可不就是新女婿新媳妇嘛。
大年初二,新女婿要到丈人家拜年,然后由小舅子领着,再到本家的长辈家拜年。小舅子拎着一个褥子,提着一个篮子,从这家走到那家。
褥子是要新女婿磕头时垫在地上的,因怕弄脏了新衣服;篮子里有过年新蒸的馍,每个长辈家都要留下一两个。
垫褥子磕头是新女婿的特权,从第二年开始,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掂篮子留馒头也是第一年才有的,因为新女婿磕头后,本家的长辈们要往篮子里放两样东西:一个是磕头的钱,头不是白磕的,要给钱;一个是请帖,上边写了正月初几或十几邀新女婿来家坐席。时间是由几个本家事先就排好了的,既不能都在一天请,也不能在哪天出现空档。
一般是从初八就开始了,由本家有多少户决定。本家户多,就开始得早;户少,就安排得晚,反正都要在正月十五前请完的,不能过了元宵节。因总共六七天时间,早中晚都要安排的。早晨在大爷家,中午就挪到叔叔家,晚上说不准就到了爷爷家。
坐席的时候,不是新女婿一个人去,而是由小舅子带着。那个时候,也并不是每家都安排酒席的,特别是早饭,吃得很简单的,熬好的白菜上盖一层“帽”——两筷子海带,几片肉。中午热闹,不但本家的人来陪,还会邀请邻居或朋友来,两张方桌挤得满满的。
那个年头喝酒的机会少,每场必有几个喝醉的。不管谁醉,新女婿是不能多喝的。一般情况下,也没人劝新女婿的酒,且会为新女婿讲情。新婚嘛,人家度的是蜜月。也有爱喝几杯的新女婿,一旦喝醉酒,就有人说傻,冠以傻女婿之称。
新女婿一天三顿地坐席,到了晚上,还不回自己的家,要住在媳妇家。丈母娘给女婿、女儿找来新铺盖,还要把煤火燃得旺旺的。人们就把这叫做住正月,有人就说,人一辈子在这个时候最幸福。
同龄或稍小的姑娘要来瞧新女婿,看长得俊不俊 ,精不精;向新女婿要钱,买糖,买瓜子,买花生吃。
新媳妇坐席与新女婿不同。新媳妇坐席时间要比新女婿早几天,要在新女婿住正月之前;不只在丈夫的本家坐席,要到所有邻居和朋友家。还有,邀请的人家,不只邀你一个人坐席,要把新结婚的媳妇都请来,年份多的有十几个、二十多个。
去的时候,一般由小姑子领着,也有由婆婆领着的。一二十个新媳妇,加上领着的人,组成了三四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女人们爱说笑,走到哪儿,哪儿就是笑声一片;到了谁家,谁家就热闹非常。
这么多的人,又都是女的,就没人安排酒席了,多是煮水饺。那个时候,因请的人家多,不是什么时间都能叫过来的。人不来,饺子不能下锅,否则就成一锅粥了。人一到,水饺就噼里啪啦下了锅。虽然是给每人盛一碗,但新媳妇们吃上一两个就做罢了——这家吃得多了,下一家就吃得少了,假若每家都吃上几个,就会撑坏的。所以,到谁家都是吃上一两个水饺就行了。但不能不吃,否则让请的人家不高兴。一天下来,能进十几家吃饺子,什么味道的都尝过了。
新媳妇穿红着绿像一道风景在大街上流动,招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都在打听着,这个是谁家的呢?那个又是谁的媳妇呢?有的在比较,今年娶的媳妇中,谁的媳妇最俊俏?一比较,一议论,一宣传,当年最漂亮媳妇就诞生了。
坐席,一方小天地,一个质朴的礼仪,把关系拉近了,把乡情浓厚了 ,把亲情加深了。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这个习俗却没有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传统文化的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