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的饺子,我和妈妈一起包的。胡萝卜馅儿,是我最喜欢的。说来也怪,但凡是萝卜,生的熟的都不爱,偏偏做成了饺子馅儿,就是我眼中的上佳美味了。
妈妈爱吃饺子,也爱包饺子。妈妈的饺子包得又快味道也好。我从小吃妈妈包的饺子吃惯了,去外面饭店里吃饺子,总觉得不对味儿。
妈妈跟我说,在我呀呀学语的时候,有一次她抱着我进厨房,我看见桌上摆的刚包好的饺子,嘴里竟冒出一句话,妈妈和面剁馅包饺饺。妈妈听了又惊又喜。因为这是我人生中开口说出的第一句完整的话。长大了听妈妈讲起,我也是忍不住激动。觉得自己是个挺聪明的小孩,能造出这么精彩的句子,语出惊人。同时也觉得这件事似乎注定了我和饺子的缘分。
饺子是一种带馅的食物,作为一餐饭的主食,北方人常吃。过年的时候,年三十晚上一定要吃的。而且还有个挺有意思的讲究,就是拿几个一毛钱的硬币,包在几个饺子里,跟其他普通的饺子混在一起煮。吃的时候,倘若有谁吃到了有硬币的饺子,就预示着他会在新的一年里交好运。我小时候每年都盼着吃到硬币。年夜饭要等到半夜才吃,我就努力不让自己睡着。等到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我用筷子使劲儿夹,挨个儿夹,夹到一个仿佛有点硬的,便放进嘴里吃。果然吃到硬币,就很惊喜地吐出来炫耀一番,然后再胡乱咬两口,便不肯再吃,枕着压岁钱睡觉去了。
我天生体弱,常常生病,还挑食。饺子有营养,又是我相对爱吃的。妈妈为了让我好好吃饭,便在饺子上下功夫。妈妈一次性包出一堆饺子,各式各样,有小细褶的,带小耗子尾巴的,麦穗的,太阳花的,里面裹着不同的馅儿。有胡萝卜,白菜,芹菜,酸菜猪肉等等五六样儿,都是我喜欢的。妈妈把包好的饺子冻在冰箱里。每顿饭都煮上一小碗,喂我吃。能吃好久。而这份温馨的饺子香也在我的记忆中藏了好些年。
妈妈有本事把各种食材都做成饺子馅儿。她最得意的是西红柿猪肉馅儿的饺子。我们全家都爱吃。连不吃饺子的妹妹也不例外。而且西红柿猪肉的饺子好像是她的独创。我跟我的朋友们提起,他们都很惊奇,西红柿怎么可能包进面皮里?不会漏汤吗?没有什么不可能。我妈妈就做到了。
后来,我也开始跟妈妈学包饺子。我手笨,不会擀面皮,怎么教都不会。就只能学如何包。起初包得很慢,而且捏不好花边,一个个饺子包出来又笨又丑的。不过好歹也是饺子,煮的时候竟也不漏汤,虽然样子难看,但我觉得一样好吃。包了不知多久这样的丑饺子,终于有一天,在一个貌似寻常的晚上,离家做兼职的我,跟几个同住的姑娘们一起包饺子时,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会捏饺皮了。一圈小细褶,很受端详。我体会到一种顿悟的惊喜。回家后,我激动地告诉妈妈,你姑娘会包饺子了。还找机会展示了一番。妈妈却没夸奖我,还说我包得太慢。
那时候,我还在上大学。学校就在我所在的城市,离家很近。我每半个月回一次家。妈妈常常变着花样给我改善伙食。一顿美味的饺子自然是少不了的。她还总盯着我多吃两个。看我吃得香,大眼睛就会含着笑。
冬天的黄昏落得快。像今晚,我和妈妈一起包饺子,刚开始和面的时候,天空还是一层淡淡的灰蓝色。等到一个个胖嘟嘟的饺子,在圆圆的木板上坐满,窗外的景致已经被夜色吞没,依稀可见几家灯火。锅里烧开的水,氤氲着湿漉漉的热气,翻着花儿的饺子香,让这个微冷的小厨房变得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