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窗外正开的桃花已戴上白绒绒的帽子;墙角的一丛竹子似乎也要穿上白色的风衣;远处的房屋和刚吐芽的树枝已经变得模模糊糊。这倒春寒让三月的天气忽而变得奇冷无比。庄心怡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却无心欣赏这春雪的美妙,内心似乎比这倒春寒的天气还要冷几分。
刚才老公说他昨天有事去找姐姐庄心蓝了,到最后临走时姐姐特意说:“如果心钢这次真的离婚了,我就不认他这个兄弟了。如果心怡也一直支持心钢,我以后也不和她来往了。哼,气死我了,两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公看着她,稍停了几秒,“我看姐很激动,就没说什么。”老公很无奈,庄心怡“唉”了一声,神情很黯然。
从小姐姐就很能干,经常帮着妈妈做家务。妈妈忙着干地里活时,弟弟小心钢就由大姐带着。心怡也乐于跟在大姐后面。大姐总能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些好吃或好玩的东西,有时心怡或心钢不高兴了,大姐也能很快哄得他们破涕为笑。所以,小时候很长时间内,姐弟三人的感情都很好。大姐一直像个家长一样掌管着三人的喜怒哀乐。在心怡和心钢眼里,大姐就是神仙,无所不能。后来父母相继去世,在处理很多问题时,心怡和心钢都听大姐的。
在心钢23岁时,大姐又托人介绍个对象,二人处了几个月就结婚了,一年后生了个儿子,媳妇在家带孩子,心钢在外打工,一家和和美美,大家都很高兴。直到心钢和媳妇闹矛盾要离婚,以前的一切都打乱了。
2014年8月的一天,心钢来到心怡的饭店里,拿了一瓶酒就钻进包间心,心怡有点奇怪,赶快弄了两个凉菜端进去,看到心钢坐在那里喝闷酒,她问:“怎么啦?有事?”
“没事。”心钢头也不抬,看都不看姐,“你去忙吧,我在这里喝点酒,没事,你去吧。”
“那好,你先吃着,我一会儿再来,少喝点。”心怡拍了拍弟弟,出去了。
半小时后,心怡看店里顾客不多了,告诉前台姑娘照看着,就又走进心钢的包间里,这时的心钢,已经喝下瓶里过半的酒,而面前的菜却下去很少。心怡坐在旁边,心疼的问:“出什么事啦?不能和姐说吗?是姐不好,对你关心太少了。”庄心怡有点内疚。没想到,弟弟却趴在桌上一句话不说,抽泣了起来。她更慌了,肯定是出大事了,不然,平时顽皮、坚强的弟弟现在怎能这样子。她不知所措,慌乱中拿出手机给大姐打电话,大姐肯定知道原因。
“大姐,心钢怎么啦?”庄心怡急切地问,
“怎么?他在你那里吗?”
电话里,大姐好像并不急。
“是的,他在我这里喝着闷酒,这会儿哭了,我问他也不说。”
“唉,都是他媳妇,前段时间让村里的王亮给糟践了,心钢说他们是通奸,可能早就勾搭在一起了,为这闹着要离婚呢,我不许。娃都那么大了,离什么婚?如果离了,以后给娃找个后娘,那日子怎么过?你劝劝他,现在这类事已经不新鲜了,我前几天还去训斥他媳妇了,她也说不愿离婚,想好好过日子呢。这就对了嘛,谁还能没个错?谁家能没个吵吵闹闹?为了娃,不都凑合着过日子!劝劝他,让他不要钻牛角尖了。大男人啦,还哭!”电话那端的大姐很淡定。
庄心怡却惊呆了,无论是被强奸,还是通奸,她知道自己的弟弟都不会接受。心钢是个精神上有洁癖的人,这样的事在他那里是走不通的。一贯听大姐话的他为这事和大姐闹了别扭。
“姐,我和她过不下去了,一想到那件事,我……唉,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庄心钢这时抬起了头,两眼红红的,“但是,我告诉大姐,她不同意,还把我训斥了一顿。”
庄心怡看着疲惫不堪的弟弟,沉默了很久。弟弟明显瘦了,以前那个活泼、顽皮的影子此时荡然无存,面前这个却是充满痛苦和忧愁的面容。
“心钢,你听着,你是大人了,要有所担当和包容。这是你的婚姻,你回去再冷静地想想,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反对!”
一星期后,庄心蓝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就问,“你那天怎么劝他的?他现在还要离婚。”
“姐,”
庄心怡小心翼翼地,“这是心钢自己的事,我觉得应该让他自己决定。再说……”
“什么他自己的事?他懂得离婚后会怎样吗?”
庄心蓝打断妹妹的话,“我说他怎么那么坚决,原来是你在支持他。你知道吗,我隔壁的李晨离婚后带着女儿有多可怜?每天干活时要带着娃,回家后再累还要做饭、洗衣服,再说离了婚,传出去好听吗?还有哪个女人愿意嫁他?
”
“姐,你听我说,我们是心钢的姐姐,这是他的婚姻,我们可以提出建议,但我们无权决定他的幸福!”庄心怡试图说服姐姐,
“狗屁幸福!离婚了就幸福吗?一个人的命运是上天注定的,或许他就命该如此!告诉你,他不能离婚,你也不能支持他!”说完,庄心蓝挂了电话。
庄心怡听得心头一凉,姐,你这是绑架吗?
现在过去两年多了,庄心钢没离婚,却到100里外的地方打工去了,一个月回家两次,给家里和儿子买点东西,和儿子待几个小时就走了。他媳妇除了给孩子做饭,就到外面和别人聊天,或者打麻将。庄心怡去了几次,看到家里搞得很乱、很脏就批评了几句,人家还不高兴,“你弟在外面不回家,我听说他和别的女人好了,我为啥要替他收拾家?”庄心怡看她这样也没心情和她谈,给弟弟打了几次电话,庄心钢还是那句:“我和她过不下去。”
后来庄心蓝带着庄心钢的儿子去找弟弟,见面就哭诉着说心钢小时候自己是多么的爱他、疼他、照顾他,那时候心钢是那么乖、那么听话,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听姐姐话了。说得心钢那天带着大姐和儿子一起回家了,可待了几个小时,傍晚又走了。去年春节回来,大家一起聚时,庄心钢也不像以前那么健谈,只淡淡地说一些不关痛痒的话,就不吭声了。
心怡看到大姐的眼神,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心里想,“或许时间长了,姐姐就想通了。”今年春节在一起聚时,又和去年一样,不冷不热的散了。
庄心怡的内心此时很纠结,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她想给姐姐发条短信:
“不要用爱来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