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小城那一年,灰灰得了重病,很严重很要命无法治愈的那种。
我很担心她。
在经历了三次不打麻醉的骨髓穿刺以及来来往往北京无数次后,灰灰死里逃生,坚强地从病痛中走了出来。尽管要终生服用药物,但好在她命大,依然得以活在这个世界,年幼的儿子依然可以有妈妈的疼爱,父母没有失去最小的女儿,而刚刚失去父亲与哥哥的老公,也没有再一次经历家庭的分崩离析。
上天还是很照顾她的,灰灰这样总结。
灰灰说,她的邻居,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因为家里没钱医治,同样的病,已经去世三年了,而她无疑是幸运的。所以啊,接下来的岁月,每一天,每一刻,甚至这时时雾霾的空气,这对于很多人来说心浮气躁翻滚的生活洪流,于她都是一种恩赐。
“我要好好活着,不辜负这额外的幸福。”灰灰发自内心地感叹。
其实灰灰本名也叫慧慧,为了区别于另一个我们共同的好友慧慧,于是我戏谑地称她为灰灰。
灰灰,慧慧,和我,我们三个,相识于高中年代,大学同一所学校,及至毕业工作,我们三个,依然是很好的闺蜜。
曾经有几年,我去了外省,但那些日子不提也罢。也许人这一生,总是避免不了被伤害。
那就踩着那些伤害与创伤勇敢一些。
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是时代的病人。
在停眸的某个瞬间,我们在百感交集中茫然失措,面对未来的生活与飞速变幻的诱惑,我们大部分人,都患上了焦虑症与尴尬癌,少了一份从容与笃定。
这就是生活啊,很多人会这样劝解自己。
是啊,这就是生活。
慧慧很坚决地生了二宝,那个长着一幅流氓兔眼睛的胖小子,给她的家庭和生活带来了很多乐趣。
慧慧开心地规划起了豪宅,并付诸行动,她是我们三之中的小富婆。
灰灰回归工作,女强人上身,依然杀伐决断,理性而不乏柔软,乐观而坚强,每次都会从另外一个视角给我以启发。
而我,依然在舞文弄墨。
“其实你啊,应该是那种坐在窗前喝喝咖啡,写写文字的女人”。灰灰说。
但文艺女青年是一种病不是吗?
现实很粗粝,来不得风花雪月的,何况我这种单亲妈妈,当然了,有个括弧,漂亮的单亲妈妈。
哼。
于是慧慧,灰灰和我,经常在闲暇时聚会。我们去咖啡馆里闲坐,但我们竟然在咖啡馆里谈论时事,政事和工作,这是什么样的三个女人哟。
我们相约一起购物,然后我们又互相吐槽各自的品味,互相开解,互相安慰。
人到中年是一锅乱炖,我们需要在这碗酸甜苦辣中容留一点点个人的趣味与坚持。这也算是对生活的反抗与妥协吧。
灰灰经常畅想,未来我们三个的家庭要住在一个小区里,出门就可以遇到,有什么事就可以相帮。
等我们成了老太太,我们一起去满世界旅游;等我们满头白发的时候,我们要住到一个养老院。
让男人去他们世界里奋斗去吧,我们女人,也要有自己的世界。
好啊,我想,人生难得有朋友,更难得有多年的老友。
就让我们一起,在这不大的小城里,继续我们的老友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