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废名老师的这本《跟大师来读书:小时读书》,其实蛮感慨的。梳理下,主要有两种感受。
首先,体味到大师的小时阅读跟我们普通人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无论是阅读时间、种类和深度,都远超我们普通读者。比如,书中描述的对《论语》的阅读,那种反复琢磨和对比的深刻见解,让我不禁惭愧于自己日常的“一目十行”“不求甚解”式的粗犷阅读方式。也由此理解了,为何废名是大家,而我,只能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小小的插播:对于很多人来讲,可能并不知道废名是谁,这里简单介绍下。废名是中国现代作家、诗人、小说家,在文学史上被视为“京派文学”的鼻祖。 他16岁考入国立湖北第一师范学校,开始接触到新文学。21岁考入北京大学,成为周作人的学生。24岁出版第一本短篇小说集《竹林的故事》。31随时出版长篇小说《桥》《莫须有先生传》,后来又受聘北京大学国文系教授,解放后1967年病逝。如果大家有兴趣,可多搜集一些他的书籍阅读,这里不表。
继续前面的话题。在阅读中,大师还能够结合生活的场景,反复咀嚼《论语》书中的名句。随便翻开一篇文章,比如,废名的这篇《我怎样读《论语》》,让我感觉到废名在《论语》阅读中的深入思考,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第一句话,“鸟兽不可与同群”。作者在山上走路时,心中频生一种寂寞感,此时此境,正好想到了这句“鸟兽不可与同群”,顿生喜悦,觉得自己真正理解了孔子的伟大,“同时觉得中国没有第二个人能了解孔子这话的意义”,并且非常肯定中国没有第二个人能有孔子那样的朴素与伟大的心情了。
第二句“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通过废名的诠释,我自己也查了相关的各种解释,突然觉得孔子的伟大。在距离我们2000年的时代,孔子就有“盖有”(就是大概存在,孔子从不绝对否认其存在)的严谨思想,尽管现实中有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但却能读到孔子的全面、综合和真智慧。孔子说“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由此突然爱上了孔子的《论语》,真的很想把之前所读的孔子的相关书籍都拿出来,再结合自己的生活场景,做综合对比。
像废名那样,把书合上,闭眼想象了一下生活中的场景和这些词汇的连接。比如,何为智慧?智慧,就像过河之筏,没有智慧不行,但也不能以智慧为所得而“横行”。真正有智慧的人,不会依仗那些通常被称为知识的皮毛而放纵,而是“择”“识”,识别、选择的结果就是“从之”,从现实逻辑出发分析、解决问题,最后实现对现实以及其逻辑关系的改造与革命。
而对于“善者”,想起来之前阅读的对于《论语》的解释,不能按道德主义的角度来理解,“善者”不一定是“好人”,“好人”也不一定是“善者”,何谓“善者”?其实,在任何方面有超过自己见识、能力的,都是“善者”,这就是所谓的“从善如流”吧。以这个角度看,世人无一不是“善者”;但没有人是全能的,任何人都有其“不善”的方面。所以要依其见解不依其人,这才是“从之”。
这篇文章中的最后一句:“子曰:有教无类。”废名从教一个并非天才的普通孩子的不耐烦体验中,突然想起孔子这句话,顿觉惭愧,同时感悟到孔子的伟大。是啊,对于现在竟然在基础教育阶段,就要受到竞争压力和各种“内卷”态势的驱使,去做各种筛选、各种面试的学校来说,再也没法践行教育界老祖先的这句话了。
第二种感受,就是共鸣感,让童年在农村度过、上学前就放过牛的我,有深深的带入感。
我当年在农村,其实接触了很多的乡人,知道他们的无奈、哀伤和孤独。在这本书中,主要体现在第五章“竹林的故事”这部分。
就拿最后一篇文章来举例说,《小五放牛》中的老伯也是失掉了爱的乡土灵魂,陈大爷渴望正常的家庭和关爱,却只能装傻充愣与“我”玩耍来借以逃避内心的痛苦。小说末尾,当“我”快要离去,陈大爷面对“鸠占鹊巢”的王胖子时,只能“跟在我的牛后,很舍不得我的样子”。
其实阅读这些文章,会让现在久居城市的我,回忆起那些乡土民众的寂寞,他们是最原始,也是最本真的心灵的欲求,与知识分子内心清晰、超然的独立不同,它作为人性中无法根除的哀伤,其实跟农民的愚昧与麻木一道需要被呈现、被重视、被关注。这种哀伤和孤独,其实不单单在乡土间,每个被命运和时代所禁锢的人士,失去情感根基的个体,都要共同经历这种创伤。……
总结下,通过废名老师的这本书,我一是再次爱上了《论语》,已经下单购买相关书籍了——阅读在我就是很冲动很激情的事情,我暂且享受这种激情吧;二是也再次被唤起了对底层人士的无端悲悯。很难受的是,这种情绪,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排解掉了。
那就顺其自然,暂且与它共存共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