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征稿(故事)《大师》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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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见他的时候,我绝对想不到他会成为大师,我从小学就认识他,那个时候他叫H君。不过我想下面的故事里,我还是称他大师吧。

上小学期间,我曾经和大师打过一架,因为他向老师告密,说教室窗户的玻璃是我打破的。

我在老师面前承认了错误,还保证会赔偿学校一块玻璃,条件是不要告诉家里人。

老师当时什么也没说,我还以为躲过了一劫,结果没想到她还是到我家里“拜访”了一次,把我恶劣的行径告诉了我家里人。

父亲把我暴打了一顿,虽然受了皮肉之苦,但是零花钱倒是保住了,因为父亲亲自找人把玻璃给装上了。

我心里明白,只有大师知道玻璃是我打破的,所以看到他之后,我把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是他还是和我关系很好。其实我一点都不后悔打他,因为打破玻璃的事情还是因为他引起的。

那天我把一本小人书拿到课堂上看。他和我同桌,问我要过来看的时候,被老师抓到了。我们两个人被老师提着耳朵揪出了教室,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两个小时。放学后,我们走到半路,大师拉着我回到学校要报仇,我扔了一块石头把教室的玻璃给砸了。他拉着我就跑,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手里什么都没有。

后来我和他说起这段往事,他说不记得了。其实我知道他是记得的,而且我现在也知道,他当时没有和我撕破脸,就是因为他经不住老师的威吓才把我供出来了,后来因为他知道打不过我,才还是像跟屁虫一样,又和我成了好朋友。

也许这就是他的人生哲学,不是那种年少无助时的委曲求全,而是年少时就能够审时度势,知道怎么做自己才能够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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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从小学一直读到高中,期间我们两个人都在一个学校读书,也一直是好朋友。

考大学的时候,我们按照约定在志愿表上填了同一个外省的学校。可惜,他因为几分的差距没有考上,去了千里之外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而我则幸运地考上了那所外省有名的学校,毕业后继续读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就一直在大学里面教书,过着清寡如水的日子。

大学毕业后,我曾和大师见过最后一面,他说要南下去当时被炒得火热的深圳。我那个时候已经考取了研究生,心里有些羡慕他的热血,却也只能祝福他一路顺风。

临行前的一晚,我请他到学校旁边的大排档吃饭。

我们两个人坐在大排档的凳子上,一会满怀激情谈论未来,一会又有些为刚刚相聚而又要匆匆离别而伤感。那个喝得啤酒,吃着烤串,在烟雾缭绕中诉说着人生的两个年轻人的场景,就这样深深印在我脑海中久久不去。

后来,每当我从那个大排档经过时,恍惚间仿佛还能看到我们坐在那里,继续喝着啤酒,发出开心的笑声。这种状况一直到那个大排档被一间富丽堂皇的KTV所代替后,我明白我的青春已经如那个大排档一样,只留存在记忆中了。

大师刚去了深圳时,我和他还有书信联系,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断了消息,给他写了几封信有被退回来的,也有如石沉大海的。

我想,他大概已经被深圳这个城市吞噬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也就把他淡忘了,他的样子也就只是停留了我们高中毕业后的样子了。

时间就如同吹过沙漠的风,很快就会把一切痕迹抹平,等我开始教书后,我几乎完全把大师给忘了,仿佛他从来不曾在我生命中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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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学里面,教的是管理类的课程,刚开始只是单纯的讲课,后来因为评了职称开始教MBA的课程,开始接触到企业里面的经理和老总们。

这些人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到学校里面进修管理学,然后就可以拿着我们学校的管理证书出去唬人。我说唬人,其实并没有贬低他们的意思,因为以他们的资历,他们完全没有必要来进修。

可既然他们把钱送到我们学校来,我们总不能把人家推出去吧,否则就实在对不起我们那位天天喊穷的老校长了。

后来遇到大师后,才偶然想起来自己所做的事情,也许和寺院差不多,他们送钱进来,我们自然是收下,然后给他们一个功德薄。大家皆大欢喜。

说起再次遇见大师的经历,也是很有传奇色彩。

那天我参加了几个老总的聚会,其中一个老总晚来了一会,身后却多了一个人,这位于总前脚刚踏进包厢,身子还没完全进门就大声道:“各位,我今天给你们带来了一个贵宾,这位可是有名的弘一大师!”

我听了心里一惊,还以为民国的弘一法师显灵或者穿越来了。可又立刻心中哑然失笑:这个人起名字真是世俗,竟然借用弘一法师的法号,可见是一个欺名盗世的人。

虽然这样想,可还是忍不住打量着那个于总身后的人,只见一个一身淡雅的人站在于总身后,脸上似笑非笑,看着有些别扭,可是却有一双似乎看穿一切的眼睛。

弘一大师没有说话,眼神似乎在尽量收敛,他淡淡地把我们扫视了一遍,微微点头算是和大家见过面了。

此时我觉得此人略微有些面熟,又感觉他很像是H君。如果换个时间地点,我可能会认为这就是H君,但是这样的场景下,这绝不会是他,所以也就没有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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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其他的人都一一和大师握手,嘴里面也都是是“久仰久仰”的客套话,轮到我和大师握手的时候,于总介绍我道:“这位是XX大学里面的叶教授,年轻有位,在我们市里面可是鼎鼎大名!”

于是我们这两个从来没有听说过对方,可又都“鼎鼎大名”的人握住了手,大师本来眼睛微微有些闭着,此时却忽然睁圆了眼睛看了我一眼,却并不和我说话,而是回头对那位老总道:“于总,我和你出来的时候说什么来着?是不是说我今天会故人喜相逢?你看,真的是吧?”

于总惊讶道:“难道你们认识?”

“起止是认识,我们当年可是一起长大的,我们这都十几年没有见了!”大师宏亮的声音道。

我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慢慢把眼前的这位大师和我印象中大师的联系起来,这确实是他没错,虽然比大学毕业临别时胖了一大圈,可确实是他。

我惊讶道:“H君,真的是你,你,你,怎么变成什么弘一大师了!?”

我确实是有些震惊与和他这样的相逢,我们两个人握着的手分开,互相抱了一下,这小子,和之前的瘦弱的样子差别太大了!差点被他给抱得散架了。

大师微微一笑,他立刻回到现在的身份。他和我分开,大家重新就坐,大师道:“我当年到南方拜师,和你说过,如果没有修成正果就不会回去。”

他说到这里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我看到大家都在看我,只好点了点头,以此证明大师刚才说的谎话其实是真话。

大师这才继续看着我说道:“我到了南方深山中的三清观,拜了一代名师专门研究佛法和道学,学成后就云游四方,真是没有想到能和你在这里重聚。老兄你现在也功成名就,我实在也是欣慰。至于我的这个弘一大师嘛,弘一是我当年的法号,大师那可是别人抬举我,我自己确实不敢称什么大师的!"

他所说的南方拜师,自然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但是看到众人已经被他镇住,我只好略带不满地盯着他,可并没有说破。

于总接话道: “大师真是谦虚,从你能够预测到和故人相逢这一条,我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接着,于总就又把大师吹嘘了一番,我们这才知道于总是到深圳出差的时候,在一次聚会上和大家认识,大师当时给他算他这笔生意应该怎么做才能够做好,果然于总按照大师的分析,选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和合适的地点谈生意,接下了一笔很大的生意。

我本来有很多的话想问大师,可心里也明白,这个场合问他的经历,多半他说的不会有多少可信。所以也就闭了嘴,更何况大师已经被众位老总们七嘴八舌给缠住了,我只好埋头吃面前盘子里那条无辜被宰的鱼。

大师是于总带来的,于总自然不放过请教大师的机会:“大师,借您的慧眼帮我看看,我最近的财运如何?”

大师微微沉吟,道:“于总和我一起来的时候,我已经帮你看过面相了。于总最近看起来财运亨通,但是却眉宇间有股阴郁之气,必是之前有过一段不方便告人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受了影响,前途就有了隐晦之像。”

于总面色一凌,似乎被人戳到心事。

大师忽然朗朗笑道:“在下胡言乱语,如果有不对的地方,于总也不用烦恼。”

于总却似是而非答道:“大师法眼如炬,自然是不会错的,请问有什么办法可以消除”

大师笑了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解铃还需系铃人。”

于总身子微颤,沉吟不语,似乎在品玩着大师的话,一边的刘总道:“大师,帮我也看看吧,我最近在城南买了一块地,不知道能不能够升值?”

刘总开的公司是做医药的,突然把所赚的钱,都投到城南买了一大片地,雄心勃勃想搞房地产。刚开始似乎运气很好,因为他拿地之后不久,政府就宣布开发城南,似乎这次他押宝是押对了。可是有没过多久,政府对于城南开发的事情又宣布暂停,刘总资金链摇摇欲坠,已经萌生退意,他自是非常关心自己那片地的前途。

大师微睁双目,把刘总的前额研究了一会,道:“刘总面色不佳,隐隐有晦气在头顶。”

刘总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席间的气氛突然凝重起来。

大师自顾说道:“刘总不用担心,我看你印堂发亮,这是红运当头的征兆,不出多久,身价定然翻倍。只是需要沉的住气,到时候时来运转,运气自然会翻转过来。”

刘总脸上立刻阴沉之气尽去,大家纷纷向刘总道喜,却也都不说这喜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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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大师,忽然感觉这个人和我记忆中的那个H君是完全的两个人,这位大师似乎真是已经修成了正果了,H君只是他的过往的轮回肉身而已。

刘总喜滋滋向大师道谢之后,其他几个人也不停让大师帮着看财运,大师也是妙语连珠,把每个人都说得连连点头。本来我是不相信这些的,现在也心里面痒痒的,也凑热闹道:“弘一,别把老朋友冷落了,也帮我看看吧?”

大师认真看了我良久,才道:“老兄你最近财运一般,但看的出你未来的发展将会是在仕途,官运虽然前途难料,但我送你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可保你必有所获。”

我心中忽然有些高兴,因为觉得大师身上的光环褪色了一些。首先我并不会志在仕途,其次我现在的生活状态很好的。至于说他送给我的那句话,在我看来和废话没有太多的差别。

大家就这样闹闹腾腾地吃着饭,聊着天,我忽然问道:“弘一,你这次来我们S城,是有什么事情么?”

大师点点头,“于总请我来,他希望我加盟他的公司,我虽然是修行的人,但是修行的人不但要出世,更要入世,所以我这次跟着于总来看看,如果觉得合适,就在S城待一段日子。”

我诧异地望了望于总,于总多多少少有些尴尬。虽然大家吃饭喝酒和朋友一样,但是毕竟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而他现在却把一位大师请到公司做事情,多少有些让人觉得不伦不类了。

“喝酒,喝酒!”刘总开始劝大家。

酒席散了之后,我本来还想和大师聊聊往事,但是于总要先送大师回酒店,我就和大师留了联系方式,大家就各种散了。

回到家,上初中的儿子早就睡下了,老婆还在客厅看宫斗剧,她看到我满身酒气的回家,免不了又是一通唠叨。不过我和她聊起来我遇到了这位小学同学后,她就忘了唠叨,不停追问大师给人看相的细节。

我不以为然的和她讲了讲,老婆就又唠叨:“什么时候把大师请来聚一聚,你们那么之前那么好的关系,你一定要让他给你再算一算,看你的官运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实现。”

我又在心里觉得好笑,让他帮我算算?他肚子里的道道我还不清楚,他也就是唬唬那些闲着没事干的于总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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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一段时间,和大师在电话里面聊过几次,每次都是很短,因为他那边似乎很忙,而我也因为学校里的一些变化,开始被折腾地忙了起来,和他想再聚一次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们学校里面开始折腾,是因为我们学校的校长面临退休。新的几个校长候选人开始四处活动,在S城,现在我们的这所大学也算是比较好的大学了,也有很多公司和政府合作的项目拿在学校的手里,能在这个学校当校长,那也是一件名利双收的事情。

几个候选人的条件都是在伯仲之间,而且都有不少的拥护者,更关键的是,在我们这个小城市里,连抄电表的都有说不得的后台,更别提这几个候选人了。

一日,老校长忽然单独找我,说有要事要和我谈。

我听完老校长的意思,足足有两分钟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差伸手去摸摸老校长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了。我甚至开始怀疑他年纪大了,也许哪根神经突然搭错地方了。因为他竟然希望把我作为候选人,去和其他几个人一起竞争校长。

老校长见我发愣,就开始给我讲了一通理由,原来他不是糊涂,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我听老校长给我讲了半天,大概搞明白了原因。原来现在几个候选人争得太厉害,搞得学校里面乌烟瘴气,甚至拉选票都快拉到老校长还在上幼儿园的孙女的身上了。

除了学校内部的运作,现在政府开始掺和进来,说白了,你虽然是学校,可是每年还不是拿了政府那么多的资金?所以政府方面有人也开始有些或多或少的暗示,可是问题又来了,这些人在政府那里谁都有后台,谁也得罪不起。

老校长正发愁呢,有人就给老校长提议,多加一个候选人报给上级政府部门,这样对上对外,是一个民主的姿态,对内,则是可以安抚教师情绪,省得让教师们说又是内部操作产生的校长。

“为什么是我?”我略带玩笑地说道,“我只是教研室的一个副主任,我看老校长你这不是想帮我,你这是想害我。”

“这怎么是害你呢?”老校长差点和我急了起来,“我们现在很多的和公司已经政府的合作项目,都是你参与其中的,只有你可以说有资格作为候选人。”

看到我面有难色,老校长就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有些突然,也有些难为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们这只是走走形式而已。”

“真的只是走走形式?”我不放心地问。

“那当然了,不会真的让你当校长,你就像美国总统竞选里,那些竞选陪跑人。”老校长举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例子后,继续劝我道,“你现在已经教研室副主任,这要是变成校长候选人,只能让你往上走,不会再往下了。你放心吧,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就委屈一下吧。”

我确实是觉得有些委屈,我好好当着副教授,生活得顺顺当当的,忽然自己卷入这样的政治中心,而且老校长只是拿我去糊弄糊弄上级,到头来我什么都没有,还得罪了几个候选人,同时遭周围人嫉妒,最后再被人笑话,你说,我这是不是吃饱了撑得?

看我还是摇头,老校长一咬牙,说:“你要是把这事给答应了,今年你只要给我多出学术成果,明年我破格给你申请教授头衔。”

我心里一动,要是真这样,那真是我求之不得的。虽然都是教授,但是把副的那个字去掉,在名额很少的情况下,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气,争取多少次才行。

我看到老校长连那么直白的话都讲出来了,再一想自己能够这么快,这么年轻就提拔到了副教授,去年又升任教研室副主任,这不都是老校长的支持?

我又想到老婆经常念叨我升得不是太快而是太慢,经常说谁谁谁年龄没我大,教学成果没我多,竟然已经是教授了,我听得耳朵都快磨出针来了,于是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消息发布,犹如立刻在学校里面投入了一颗原子弹,消息波及之处,每个和词有关的人都被冲击得体无完肤。

此时我才看到了每个人原来躯体之下的更真实的面目,特别是几个候选人,立刻把我列为头号敌人,变得空前团结,首先轮流来祝贺我,可是刚一转身,他们就从背后把用流言蜚语打造的暗器,一支支朝我射了过来。

当然此时最高兴的,要数我带的几个研究生,他们现在个个都身价倍升,犹如未来的顾命大臣一样,走路的时候趾高气昂,更是每天被人围着打听消息。

老婆刚开始还很高兴,后来见我的新闻越来越多,慢慢从新闻变成绯闻,开始涉足到桃色事件,看我的眼光也像防贼一样。

所幸我提前给她打过预防针,把当候选人的各种花边新闻都一一列出过给她,连美国总统竞选的各种新闻都给她普及了一遍。果然,现在各种可能的流言都被不幸言中,老婆虽然不满我老开始和桃色新闻沾边,却也无可奈何。

我对这个候选人还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现在已经身处漩涡之中,确实提高了在学校和社会上的影响度。

到了这一步,索性我就假戏真做,就把学校的陋习一一列出,又根据这些弊端列出了自己的“施政方针”,以自己的理解来做了学校未来发展的规划,包括了和其他名校的教师交流,和国外学校互换学生的留学计划等等。我把这些写好后,发布到学校公网,让大家都可以看到。

那些候选人看到我平常也不进行上下活动,只是埋头写些所谓的方针,料想我已经被他们打得找不到北了,所以只能躲起来写这些东西当挡箭牌。

见我没有反击,他们就又开始互相掐了起来,而我也乐得他们不再关注我,能以校长候选人的身份,继续在大学里面教书,过着偶而中一两支冷箭的生活,同时盼这一切早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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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忽然接到于总的电话,听声音他非常疲倦,大概他也听说了校长候选人身份,一开口就先祝贺了一通,还未等我客气几句,他忽然说道:“我把公司卖给大师了,而且已经和老婆离婚了,下个月就要去深圳了。”

“什么?”我在电话中差点惊叫了起来,“怎么可能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才又传来声音:“还记得大师的那句话么‘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当时差点失态,就是因为两年前我在海南认识了一个女孩,当时我一时冲动说要娶她,结果她怀里我的孩子,可是我回来后看到老婆孩子就又后悔了,后来那个女孩因为这个原因,就自杀了。”

电话那天的于总,说道这里突然沉默了,我听到这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同时又有点怀疑电话是不是有问题。

突然听到于总继续说道:”我赶到的时候,她被救起来后已经走了,听说孩子也没有保住。这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所以我一直晚上都睡不好,经常在夜里都能听到那个女孩还有孩子哭的声音。”

他忽然又有些欣慰的说:“听了大师的话,我知道自己还是放不下那个女孩,而且我和老婆的关系其实已经没有办法生活了,我们是为了孩子还继续在一起,大师一句话点醒了我。考虑和很久,最近我就和老婆离婚了。我找到了那个女孩,她还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孩子和她在一起。因为我要去深圳找她,然后就到深圳发展了,最近在家收拾东西,恐怕没有机会一起出来吃饭了,所以就和大家一一打个电话告别一下。”

听于总说完,我唏嘘不已。“可是,为什么会把公司卖给大师呢?”我实在是想不通这个问题,大师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了呢?

于总忽然在电话里面朗朗笑了起来,“他可不是简单的大师,原来上次在和我做生意的深圳的那家公司,后台老板就是他。他到了我的公司,我才知道他在经营上面有多厉害。而且现在公司经营有很多困难,他不计较这些还买下我的公司,我还要感激他呢。对了,他是你的老同学,有机会你们还是聚一下吧,听说他不久也要回深圳了。”

和于总互相说了珍重的话后,我呆了半晌,想到最近自己成了校长候选人,耳边忽然响起了上次大师的话:“老兄你最近财运一般,但看的出你未来的发展将会是在仕途,官运虽然前途难料,但我送你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可保你必有所获。”

这个大师,看来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了,我拨通了他的电话:“H君,我想和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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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一个茶室坐下,背景音乐放的是高山流水,大师亲把茶具,敬茶洗尘,让我恍惚间,再次难以将他和我那个记忆中,瘦弱的那个他联系起来,我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放在茶具上,却并不饮,只是看着他。

他自己满了一杯茶,放在嘴边,品了一口,并不看我,悠悠说道:“你心中一定有很多话要问我,比如说我这段时间在深圳是怎么过的,为什么来到S城,却隐瞒自己身份。”

我气鼓鼓地说:“是,我有时候都有些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是我小时候的那个朋友。如果你今天不说清楚,我现在就报警,说你杀了我一个朋友,冒他的名字在S城骗人。"

茶室侧边站立的旗袍女服务生,显然听到了我说的话,侧头向这边望了望,脸上出现惊恐的神情,大师调皮地向她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转头对我笑道:“好吧,那我就把我的经历讲给你听吧,要不然,未来的校长卷入杀人事件,总归是不太好。”

当年大师和我分手后,他买了火车票到了深圳,刚下火车,就被送到了收容所,因为他竟然不知道还要办边防证。他要被遣送回去的时候,从火车站又逃了出来,找人办了一张假证,就堂而皇之的在深圳留了下来,这也让他明白任何事情,都不是只有一条道才能办成事情的。

在深圳的开始几年里,因为学校完全没有名气,找到的工作自然是和他憧憬的工作不一样,他什么工种几乎都干过了,保安,业务员,电子厂的工人,工作几年之后,他已经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样,被深圳这个巨大的城市给吞噬了,每天的精力都被白天的工作抽干之后,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自己的梦想了。

直到有一天,他在工作的时候,由于站得太久,他竟然睡着了,直到流水线把他的袖子卷入了传动带,要不是身边的一个叫蓉姐女工看到了,一边大声喊人关掉机器,一边拼命把他的胳膊拽住,估计他的一条手臂就要被卷进传送带里面了。正赶上当时的港方经理在车间巡视,港方经理赶过来,劈头就是几个耳光,嘴里用他听不懂的港腔大声骂他。

一直都是逆来顺受的大师,突然如山洪爆发一样,还手打了港方经理一个耳光,然后就用我们的家乡话和他对骂了起来。

港方经理震惊之余,竟然愣住了,大师对那个港商说:“你们这些吸血鬼,我早晚要把你赶回香港去!”他又回头对救了他的女工说:“蓉姐,你今天救了我,不出三年,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大师工资也没有要,就这样又流落到了深圳街头。

当大师离开那个工厂时,他望着工厂的大门,发狠地对自己说,不出三年,自己一定要挣很多的钱,将来把这家工厂买下来。

不过大师后来并没有实现这个愿望,因为他一直到十年后,才有了大的发展,之后就如加速度一样的,财富累加到了可以轻易去把那家厂买下来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这个厂子,结果却是这家电子厂已经要关门了,原来的那个港商经理也早已经撤资,不知所向了。

听到这个消息,大师就如同一个受了侮辱的剑客,经过许多年的苦练神功,费尽磨难,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等到了有一天,可以手刃敌人时候,结果用力劈出一刀,却劈了一个空。因为忽然没有了目标,自己陷入了一片虚无,自己的所有磨难都没有意义,于是大师茫茫然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当天晚上,从来没有松过一口气的大师,半夜忽然病倒了,公司里面的人发现老总没有像之前那么早的来上班,于是派人到他家里,看到大师病倒已经爬不起来了,连忙把他送到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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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在医院里面躺了不到两天,也就很快恢复差不多。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就是自己当年说过三年后要报答蓉姐,可是如今已经十年过去了,自己实在是让蓉姐失望了。

他连忙让人去那个工厂打听蓉姐的下落,去的人回来说蓉姐三年前已经离开了,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很少对员工发过火的大师,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忽然大发脾气,在病床上发狠骂那个员工道:“你是干什么吃的,找个人都找不到,你再回去问问她的工友,看她后来去了哪里,如果找不到她,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从来没有见过老板发这么的员工也有些委屈,自己又不是公司的兼职侦探,那个蓉姐已经不在工厂了,自己还能去哪里找,可是看到老板发狠的样子,也就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大师见病房里面就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他把头埋在枕头里面,到深圳后从来没有流过泪的他,自己也说不清原因,竟然痛哭了起来。

讲到这里,大师又给我满了一盏茶,低头轻声说:“蓉姐一定是等了我三年,因为她是三年后才离开工厂的”。

大师虽然说得很平静,但我还是看到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丝痛苦的神情。

他看我盯着他,说道:“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可是从那里离开后,三年后,我并没有挣到足够的钱来实现我的当初的誓言,我一定让蓉姐失望了。”

我被他讲的故事给深深吸引住了,问道:“后来呢,你见到蓉姐了么?”

“后来——”他讲了起来。

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师的那个员工,真的去找蓉姐的那些工友打听。有一个当时和蓉姐关系比较好的女工,回忆道:蓉姐结婚后有了孩子,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工作,她因为经常迟到,工厂里面说她无故旷工,宣布将她开除,她也没有争辩什么,就默默收拾东西,领了工资走了。

临走前,她给那个女工留了一个联系电话和地址,说是自己的住址,那个女工拿出自己的那个本子看,蓉姐的地址还真的在上面。

大师的员工没有想到事情有峰回路转的情况,连忙打那个电话,还真是蓉姐接的电话。第二天,大师亲自到了蓉姐那里,多年不见,蓉姐已经明显显得有些苍老了,大师心里又是一阵阵内疚。

大师问了蓉姐情况,惊讶地知道蓉姐正是在他离开三年后走的。此时蓉姐已经离婚,自己带着女儿过。大师去的时候,蓉姐正在掉眼泪,他一问,原来蓉姐的女儿在海南认识了一个男人,女儿因为和那个男人的感情问题而自杀,幸亏抢救回来了,她把女儿从海南带回来已经好几年了,可是女儿还是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

大师说起当年临走时的承诺,她却没有什么记忆了,因为当时她只当那是年轻人的随口说的话而已。

大师知道了蓉姐这几年的艰辛,提起自己当年对蓉姐说过的话,一定要给蓉姐一些钱,可是蓉姐却连连摆手,说:“我现在过得不错,你的钱我是万万不能要的。”

但是蓉姐看到大师执意要有所报答,就说:“我现在倒是有一个事情,如果你能够帮我忙最好。我女儿现在带着一个孩子,我每次都劝她早点再找一个对象,但是她却老是有很多借口,我有时候看她痴痴的看着孩子,就知道她还是忘不了之前的那个男朋友,虽然这个说起来是家事,可是你如果能够帮我偷偷找她的男朋友谈谈,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就什么都放心了。”

听大师讲到这里,我想起来于总,大师仿佛看透我的心思一样,点头道:“对,那个男人就是于总,我本来对蓉姐交代的事情也没有报太多的希望,可是真是世事难料,我从蓉姐女儿那里知道了她这个男朋友的名字后,还没有想好怎么办,于总就到了深圳,要和我的公司合作。”

“你找于总谈了?”我问。

“没有,我当时想着如何把他的公司吃进来。我扮作现在的身份,和深圳几个认识于总的老总,一起导演了一出戏,更表现出对深圳的厌倦,想到他的公司里面混口饭吃的种种表示,这样我才跟着他一起到了S城。”

“那你当时也知道我现在还是在S城么?”我问道。

“我当然知道你在S城,只是没有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更没有想到你和于总是好朋友,那天我还真怕你说出什么话呢。”

“后来呢?”我问。

“因为我后来才知道,于晓天一直在找蓉姐的女儿,他一直想找到她们,所以我试探着告诉了他蓉姐女儿的下落,没想到他竟然亲自去找了蓉姐的女儿,还和自己妻子开始办离婚,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那你本来想怎么样?”

“我想让他变得一无所有,让他尝尝把别人一切多夺去的滋味。”他说道。

我瞥了一眼大师,心里和明镜一样:他这样做的目的,其实是想完成自己的某种心理上的复仇,只是这种复仇从别人身上,转移到了于总身上。

“这么说你现在的目标达到了,也报了恩了,而且还得到了一个公司。”我说道:“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我熟悉的人了,深圳让你变化太大了。”

“不是深圳让我变化了,而是岁月让我变化了,岁月让我们不停蜕变,成为我们自己都不认识的自己。”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其实你也一样,我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么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现在已经变得安于现状,不敢承担责任了。”

我一怔,我知道他所指的是关于那个校长候选人的事情。

是啊,如果再回到刚毕业时前,那时候的我也是充满了对未来的凌云壮志,恨不得市长都让自己来当,这样才有一个够大的施展空间的地方。当年自己的副教授不也是靠这样的一股冲劲赢来的么。

想到这里,我感觉心里像是有火花闪过,如果真的让自己当上校长的话,那么自己提交的那些改革方案,对自己不就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吗?

大师可能看到我的眼神中的变化,他突然好像松了一口气,说:“我马上就要回深圳了,于总的公司虽然被我买下了,但是如果于总和晓霞真的能重归于好,我会把这个公司转到蓉姐女儿的名下,这也算是我对蓉姐一个迟到的报恩吧。”

在我们就要分手的时候,我问道:“当大师的感觉如何?还有,我都不知道以后该不该叫你大师呢,还是叫你名字呢?”

“每个人都可以是自己的大师,就算佛经只有一部,可是解释的人可以有千千万万,每个人的解释又都不一样,即使那是一部错的佛经,你也可以把它解释的,朝着对你有希望的方向来诠释,这也是我现在喜欢大师这个称号的原因。至于名字嘛,”他突然狡黠地朝我一笑,“你还是叫我大师吧,我现在觉得这个称呼挺亲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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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老校长把我叫了去,他先是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

我看他似乎为难了很久,感觉是要告诉我一个多么大的惊天噩耗似的,于是刚要开口问是哪一个候选人当选校长了,可他突然咬了咬牙,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校长了。过几天正式通知会从上级主管部门那里下来,我这几天先和你讨论一下工作交接的问题吧。”

“咣当”一声,我手中的杯子重重的落在了桌子上,我连忙把杯子拿稳,同时拿纸巾擦桌子上的水,老校长悲天悯人的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眼神里似乎却对我满是期许。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几个校长候选人,为了得到校长一职,接连给上级部门送礼,谁知道新来的局长正在对教育部门进行整风,因为上一任局长就是因为管理混乱,乱挪用教育资金而被撤职的。

几个候选人正好撞到枪口上,再加上几个人在学校里面拉帮结派,学校里面的很多老师都已经不满了,写信把几个人给告了。最后定的时候,反而是我这个没有任何活动的人得票最高,所以我就被认定为校长的最佳人选了。

当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校长对这几个候选人本来就不满意,至于他来找我,是不是因为其他人怕得罪那几个人不敢参加竞选,校长无奈之下才来找我的,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也从来没有问过老校长,他也从来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情。

三个月后,我在新闻上面看到,刘总买的那块地皮政府又重新开始开发,有记者自然去采访他,电视屏幕中的他说道:“当年我买这块地,很多人都认为我疯了,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我差一点就把它卖了,幸亏一位朋友还支持了我,所以我才有今天的成就……”

我又想起来我的那个年少时朋友,也就是要我称他为大师的他了。


<短篇小说 3/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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