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读书、工作、结婚、生子,所有的人生大事都发生在这座城市。伴随我成长的是门前那一条静静流淌的府南河以及河岸旁发生的那些事。
小时候的我有着男孩子一样的性格,下河摸鱼、上房揭瓦,无所不为。最好玩的要数过年前的那段时间,各家各户新做的香肠腊肉还挂在屋檐后晾晒,我们一群小鬼已经瞄准了它。竹竿、小木凳、铁钩、火柴,这些必备的工具,不用商量大家就准备齐全了。趁大人不在,扯下几节香肠,提起几块腊肉就往河坝里跑。挖坑、拔草、穿肉、点火,不一会河坝下就烟雾缭绕了,个个两眼发光的看着那一块块肉不住的流口水。腊肉的油一滴一滴的滴在柴火堆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火苗也随着油的滴落一会大一会儿小。不一会儿外面就被烤成了黑乎乎的焦炭状。我们这些孩子是顾不得这些的,吃什么都是香。每人抓一块肉,不管熟没熟,往嘴里一塞。当我们吃饱兴尽回家时,总能听见几家大人的喊叫声:“谁家的娃又偷了我家的香肠,下次逮到了,看我不收拾他!”这时爷爷总会看着我熏的黑黑的脸和手对我说:“是不是又是你们几个干的?下次不要去了哦,河坝坝下面好危险嘛。”这声音里没有责怪,更多的却是关心。
我家的屋子就在河岸边上,姑妈就在对面的怡糖厂上班。小时候爸妈上班的地方很远,我是在姑妈照顾下长大的。姑妈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小学老师,所以对我的学习要求很是严格。小学贪玩的我对河对岸出现的那个身影又爱又怕。平常下班后姑妈的身影总会先出现在河对岸,随着她身影的出现我才仿佛记起写作业这件事,匆匆忙忙的拿出书完成当天的作业。姑妈回家后也总是一丝不苟的检查我的各项作业。每周五的下午我反而会期盼出现在河对岸的那个身影,因为这一天姑妈会隔着河叫我,然后我就会到河对岸与她汇合,去她的厂里面玩耍。对于那时玩耍地方实在有限的我来说,厂里面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培养皿、天平秤、无菌室、蒸汽泵,姑妈总是会不厌其烦的给我讲它们的用处,还会尝试着让我做一做。童年的许多回忆都是跟这些瓶瓶罐罐联系在一起的。
在我的记忆里趣事里除了家人还有河坝上的邻居们。
家门的正对面有棵梧桐树,夏天枝叶茂盛的时候就成了买卖人的固定场所,磨刀的陈大爷也会奔那去。陈大爷很有意思,他肩上扛着条长板凳,悠悠闲闲地走着,走上几步便拉着长音吆喝一句:“磨剪子嘞——戗——菜——刀—— ”一吆喝,那声音似乎能飘出去很远很远,能在空中停留半天。这时各家各户就会拿着自己的菜刀剪刀来到树下,一边闲聊,一边磨着菜刀。陈大爷有一双长满茧子的大手,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到了他的手中不一会就锋利无比可。他对每个人都是笑眯眯的,从没有看他和谁争吵过,要是谁家是小孩拿刀来磨,他总是在磨完后细心的叮嘱说:“拿好哟,不要把手割到了,下次让大人拿来”。磨刀的空隙,看到我们这些小孩子在旁边玩,他总是能从磨刀石旁边的布袋子里摸出些小玩意小零食散给我们,所以他来的时候梧桐树下是最热闹的。
我们那时住的瓦房子也很有意思,面朝府南河,而所有房子的后门都通到一个院子,有点像四合院的感觉。每到晚饭时间吆喝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就会此起彼伏,面对家长的吆喝声,孩子们常常会充耳不闻。等到家长四处上门寻人时,却发现自己的孩子已经坐在了别人家的饭桌上。在这样的院子里,你很难分的清谁跟谁,孩子们都是穿百家衣,吃百家饭长大的。谁家有个什么事,扯着嗓子一吆喝,大家都会出来帮忙。
白驹过隙,岁月更迭,新事物不断出现,旧事物不断消亡,是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童年的那些事已经随着河提的改造,技术的进步,房屋的拆迁,我们的长大,再也找不回来了,可留下的却是记忆里那些人带给我的温暖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