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行》东野圭吾
西本雪穗:「我的天空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桐原亮司:「我的人生就像在白夜里走路。」
笹垣润三:「枪虾会挖洞,住在洞里。可有个家伙却要去同住,那就是虾虎鱼。不过虾虎鱼也不白住,它会在洞口巡视,要是有外敌靠近,就摆动尾鳍通知洞里的枪虾。它们合作无间,这好像叫互利共生。」
首先,感谢华仔推荐这部精彩的推理小说。对于悬疑小说,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好险,差点错过如此好书。
像阿乙所说,小说有明线和暗线,就像两条河。一开始只能看到支离破碎、断断续续的明线,按着明线的线索不断深挖,运气好挖到一口井,看到露出狐狸尾巴的暗线,同时又让人摸不着头脑,随时间流逝,终于发现越来越多明线,越来越多的井被挖掘,忽然站在高空鸟瞰,竟然通过复杂的明暗交织,离散的点滴绘出了暗河的全貌,此时明暗交汇,一切真相大白,心中无限通畅。这就是读这本书的体验。
机巧的情节设计。
其实,精巧的情节只能令阅读津津有味,真打动人心的还是书中闪现的对人性、对社会的思考,读后绕梁三日而不绝。一个发人深省的对比,两个比喻。第一个是「雪穗」所说,「亮」在她世界里如太阳的般存在。第二个是警官「笹垣」所说,「雪穗」与「亮」就像枪虾与虾虎鱼。这也道出了明暗两条线,主线是枪虾与虾虎鱼互利共生的故事,暗线是白夜里一场令人动容的爱情故事。
我更有兴趣从白夜与太阳角度重新审视一番,来回味这个爱情故事。
图书馆的偶遇,十多岁的「雪穗」与「亮」相识,「雪穗」聪明、美丽而有教养,「亮」心灵手巧剪纸技艺巧夺天工,在情窦初开的季节,纯洁的少男少女心心相印。然而与他们发着光的爱恋相对应的,是无尽的黑暗。
- 童年对「桐原亮司」影响
「亮」谈到那座废弃的大楼时说「不久,一些鬼鬼祟祟的男人就常往这里跑,进大楼的时候还偷偷摸摸的,怕别人看到。……他说那里好像是男人买女人的地方,只要付一万元,就可以对女人为所欲为,还可以做墙上画的那档事之类的。我难以置信,那时的一万元很值钱,不过我还是不能想象怎么会有女人去做那种买卖」。之后,他又说:「我没有很震惊,只是学到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在如此年纪,周遭恶劣的环境直接影响了他的价值观,此时他所指最重要的东西显然是——钱。而后在他见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走入那栋肮脏大楼,而猥亵对象竟是他心目中冰雪般纯洁的「雪穗」时,终于他做出了影响他一生的举动,杀死了他的父亲。当「典子」来到他故乡,提起这段往事时,「亮」评价他父亲「一个守财奴,每个人都讨厌他,我也一样。那时大概每个人都觉得他死了活该,所有住在这一区的人都受到警察怀疑」。显然,他讨厌的原因不是他的「守财」。
- 童年对「西本雪穗」影响
「雪穗」的童年的黑暗是难以想象的,生活艰苦些没什么,可怕的是当世上唯一的亲人——妈妈,竟选择出卖女儿的肉体来维持生计,这也让「雪穗」幼小的心灵,稚嫩的身体遭到无可挽回的创伤,让她明白一个可怕的道理「夺走贞操便能轻易夺走一个女人的灵魂」。再回头看「笹垣」对「一成」所说的话:「杀害当铺老板的动机,多半便隐藏在让他们如此深信的根源中」。杀人动机与深信贞操的厉害的根源是同一个,「雪穗」遭遇的侵犯。而带给雪穗的影响是厌恶贫穷,害怕被看穿,在「唐澤禮子」收养她前,就尽其所能追求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乐死不疲的学习插花、茶道,滴水不露的伪装自己,这样就没人再怀疑她的出身,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这一切也培养出她天衣无缝的伪装机巧,如果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她就是影后。另外,是对她身体的影响是,她再也不能怀孕,且性冷淡。
- 他们之间
而杀死当铺老板的案件,决定了「亮」只能是「雪穗」的太阳,而不能像梁祝与祝英台双宿双飞。一旦他们的关系暴露,警方就会怀疑到真凶「亮」。从此「亮」就开始了他的白夜之行,他要守护「雪穗」又不被发现,只有距「雪穗」不远不近,且看似毫无瓜葛。为了帮助她,不免要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因为别人有太阳,有天意,而他们只有自己。「亮」就替代天意,替代太阳,为「雪穗」照亮前行的路。替代天意就需要制造假象,这是「亮」必须擅长的事情,也就导致了他善于操纵各种巧合,善于布局,善于令自己透明。就像他扮演侵犯「江利子」,为救「園村友彥」伪装现场,骗「千都留」离开宾馆不能与「高宮誠」相遇,制造与「栗原典子」的偶遇……他的出现,打破了原有的运行规律。窃取信息又是令一项基本技能,如此才能控制事件发生,所以他学会窃听电话,盗取电脑信息。他是人生的黑客,不断寻找生活中的漏洞、银行的漏洞、系统的漏洞,以此盗取管理员权限守护「雪穗」,获取金钱。
只有一件事「雪穗」没能得逞,占有「一成」。原因是「一成」这位真正的名门望族,第一次见面就透过她精致伪装的外表看到其眼神中的卑鄙,这卑鄙是经受过魔鬼般的刺痛后刻在骨子里的,敢问如果能够摆脱「耻辱」,难道还在乎手段么?所以无法磨灭的卑鄙背后就是惨痛的童年经历。
对于「亮」,钱对他很重要,但似乎又毫无用处。一个隐形人,钱是不能带来虚荣和满足,且他随时清理身边的物品,也身无长物。钱对于他,唯一的作用是帮助「雪穗」成功,让其真正成为社会的名流,狠狠的用现在的风光掩盖过往的肮脏。而他能利用「雪穗」的地方实在微乎其微,最多让其帮助打理财产。当他把自己的电脑店直接交给「友彥」时,他明知开电脑店市场前景大好,将来一定挣钱,但他选择离开,说明他志不在此,也说明钱对他不是最重要的,他的追求只有一个,帮助他一生守护的「雪穗」完成梦想。这显然不是枪虾与虾虎鱼的关系。
单纯的不像一个男人。思维缜密复杂的不像人。让我对他由厌到怜到敬佩。
我所理解的「白夜」:于「亮」来说他能清晰看到其他人,而其他人却看不见他的夜,是他作为潜行者的夜,他永远在暗处谨慎的观察并保护心爱人的夜,也理解了他的愿望「在白天走路」,即过正常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