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最近还好吗?我是那个失职的主人,想问你一声平安。
父亲说你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在我们家被锁链禁锢了一辈子,该出去散散心,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可是我不想你离开,也许我很自私,我习惯了你的存在,舍不得,便放不下。
你离开了,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家,我甚至把你离开时的场景在脑海里想象过千千万万遍,你会不会回头看一眼,这个你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这个你那么熟悉的地方,你会不会在浪迹天涯时突然累了,想回家看两眼。
事实是,我错了,你走了,走得义无反顾,再也没回来过。你带着那个长在你身上的长达两年的肿瘤走了,走的前一天它还在流血水,而我能做的,只是帮你擦拭。
我还记得医生当时的话——你身上的肿瘤体积太大,如果手术切除,会有生命危险,毕竟你已经15岁了,这个对于一般狗而言长寿的年龄,却让你在病痛前低下了头,你经不起折腾了,再也经不起了。
我为你的出走编好了无数种理由,你是不愿意在我的面前离开吗?去另一个天堂。不愿意看到我的眼泪,不愿意我伤心难过吗?所以那么决绝地走了,什么也没留下,包括那一段锁链你也带走了。
今天中雨,天气转凉,你,还好吗?会在哪里躲雨呢?有没有找到食物填饱肚子?那天你走了,我往你碗里放了一根火腿肠,你一直喜欢吃,可从来只是舔包装袋上的碎沫。没有你,我又该怎么办呢?
你得的肿瘤是中度恶性的,伤口一直化脓,我看着你在舔舐,夹着尾巴,一声不吭。2015年,医生说你活不过当年,而你创造了奇迹,你的生命和那个疯长的肿瘤一般,顽固,顽强。当年死活不想学医的我,最后被逼无奈,加上父亲的一再劝说,我填报了临床。录取通知书下来后,我心念俱灰,与父亲冷战,我感觉自己的人生一直被操控着进行,我没有理想,没有未来,所有的都是行尸走肉。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户外面是你,一动不动看着我。你一边舔那个肿瘤的伤口,一边抬头,我们两就这样互相望着对方,直到我释然了。
临走的时候,父亲说:"阿黄之所以一直这么坚强地活着,是希望你将来当了医生救它啊。"突然之间,你给了我努力向前的动力,我下决心要好好学习,将来为你治病疗伤。
可是,你还没等我毕业,便悄无声息地走了。你走的那天,我跑遍了整个村子,像个疯子一样到处喊你,我想让你听到我的声音,听到我呼唤你的声音,我想,让你回来。天空是灰色的,下着小雨,我滑倒了,顾不上拍身上的泥土,便又爬起来去找你。我发疯的念头最后被一片寂静所打败,你的身影,再也不会在我眼前出现了。
父亲告诉我,你老了,听不清楚了,或许在哪个地方待着,但我的呼唤声你却听不到,怎么也听不到。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岁月的沧桑已经剥夺了你灵敏的耳朵和嗅觉。你累了,跑不动了。
我的生命里,不会再出现一个你。你走后,我很想回忆许多关于你的事情,可惜只剩下记忆碎片,残缺不全。我很想写一篇关于你的文章,哪怕一段文字也好,可我难以下笔,我害怕笔尖一落下,你我之间,便已成为过往云烟,难以追寻,无法挽回。
说好的相伴终生呢?你却先失信了。
阿黄,我们的生活不再会有交集,你的近况,我一概不知,甚至生死未卜。只愿你,无论浪迹何时何地,要照顾好自己。还有,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