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曾听过一首歌:一程山水一程歌,歌声自是清丽婉转,但却透着浓浓的悲凉,在以爱情歌曲为主的流行音乐潮中,这首歌太过阳春白雪,很快就被淹没了。想想也是,在俗世凡尘中自叹自咏的心灵的吟唱,原本就没有什么市场啊。
兜兜转转很多年以后,在一个很偶然的时刻,我再次听到了这首歌,顿时忘记了今夕何夕,心一阵一阵地往下沉......几度春秋、数载漂泊,如今听这首歌,已是物是人非,山水转换,岁月向晚,那歌声,透着对岁月无情的喟叹,对疏离过往的无奈,对故乡家园的留恋。
这首歌,应是脱胎于纳兰的《长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纳兰的这首词,如饮清茶,味淡愁浅,在一程复一程的行旅中,在一更复一更的风雪中,在孤寂无声的夜里,燃起对故乡家园的淡淡愁思。经过演绎的《一程山水一程歌》,词工豆蔻,善用诗句,在音乐的衬托下,高亢处令人心惊,婉转处令人遐想,完美地展示了中国古典文化的空灵与风骨,在乡愁之外,叹渺茫人生,恨韶华易逝,“究竟是我走过路,还是路在走着我”,“是我经过春与秋,还是春秋经过我”,一声声嘶吼,一句句感叹,把心底里的惆怅无助展示得淋漓尽致。
这首歌,还是走过万水千山、历经尘世沧桑的人才能欣赏,对于强说愁的少年来说有点沉重。音乐响起的时候,我总是分不清自己是在听旋律,还是在听歌词,亦分不清穿梭在那一程程山水里的身影究竟是何人,或许是逸兴飞扬寄情山水的雅士?或许是参透尘世隐于山野的浪子?也或许是心之向往的自己?山水程程歌几程?不管是丽日晴川、千江一月、廊檐滴雨,都是行旅孤途上一程程的山水一程程的歌。
曾记否,“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踏遍天涯,在古道西风下剪成一幅凄凉的画卷,挥之不去的是经年累积心中的沉霜和飘渺远去的故人,浑不知,“何时鞋声经已沾上苍苔冷?”
曾记否,“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之后,便是冷月映桥、清角吹寒的凄凉,“非我离月月离我,非我思乡乡思我”,纵是“二十四桥犹在”,奈何归来“昔曰桥边红药不识人”?
曾记否,“孤灯寒照雨,深竹暗浮烟”,听雨廊下,“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回首前尘往事,徒然是,“风过西窗客渡舟船无觅处”。
在一程程山水的记忆里,还有年年一川新草遥看来路的孤寂,有回首青江尽是泪的酸楚,有断鸿声里、离人愁归的情怯......
“一程山水一程歌,一笛疏雨寒吹彻,梦在叶叶声声尽处轻轻和。” 这是凄凉的,也是唯美的。这样的行旅,是心灵之旅。
但人生之旅很多时候是不堪的,快意恩仇、悠闲人生是两种梦想,更多的是纠缠彷徨、负重前行。不管怎样啊,你没得选择,只能用自己的双脚丈量人生的长度,或凄凉,或悲惋,或喜悦,在漫长岁月中缩成一个片段,一首歌谣。
附:《一程山水一程歌》歌词
是我将愁耽成醉醒做睡/ 还是愁与我的心共已累 /非我赋诗诗赋我 /非我饮酒酒饮我/ 何时鞋声经已沾上苍苔冷/ 世上何物最易催少年老/ 半是心中积霜半是人影杳 /非我离月月离我/ 非我思乡乡思我/ 归得昔曰桥边红药不识人/ 究竟是我走过路 /还是路在走着我/ 风过西窗客渡舟船无觅处/ 是我经过春与秋/ 还是春秋经过我 /年年一川新草遥看却似旧/ 夜深孤灯照不悔/ 回首青江尽是泪 /风情拍肩怕见明月减青辉/ 一程山水一程歌 /一笛疏雨寒吹彻 /梦在叶叶声声尽处轻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