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奇艺网推出一档由马东主持的脱口秀《奇葩说》,据说是寻找中国最会说话的人。节目找来《康熙来了》的主持人蔡康永,和音乐制作人高晓松、编剧尹航担任评委。《奇葩说》基本上就是变形版的大学生辩论投票赛,辩题都来自大数据的推荐,由网友线上投票选出的热门话题。
参赛的选手清一色的九零后小鲜肉,造型夸张奇特:男穿伞裙头插花,女剪短发三七分。辩题一来,唇枪舌战,火星四射。评委清一色的70后大叔,对年轻一代的精彩表现赞赏有加。
但也仅限于赞赏吧,越看下去,越发现两代人没有谈到一个点上。
在辩论"朋友圈里,是否应该克制自己秀炫晒的冲动”的时候,辩手们滔滔不绝地抛出麻辣观点,不断用各种尖锐,甚至刻薄的字眼回呛对手,再源源不断地爆料私事。现场气氛自然是高潮迭起,惊喜不断。
老男人评委团鲜有插嘴。连请来的郭德纲也一脸茫然地不知说什么,附和着拿高晓松的加大号的脸抖包袱。高晓松更拿自己开涮,给自己的战队直接起名“矮大紧”(与高小松相对),算是娱乐精神发挥至死。
高晓松,刚刚加入马云麾下的阿里影业,四十六年以来初次上班,据说“感觉还不错”。为什么忽然想起他来?实在是因为94年他刚出道的时候,曾经影响了我们整整一代人。《校园民谣》是当年销量和口碑最好的专辑,95年的《恋恋风尘》,96年的《青春无悔》,风靡了整个九十年代的校园。即便进入千年,他也还在写歌,07年萨顶顶中文版《万物生》的填词就是高的作品。
他的创造力,不在于作品的质量和数量,而在于,他能让所有人成为一个名叫“高晓松”的世界成员,不管那是老狼、筠子、谭维维,他们一进入他的领地,就仿佛被重组了,成为那个盛大、美丽却蓬勃的世界的一份子,他能让他们洗尽铅华,成为徘徊在落叶长街、全世界屋顶的一个形象。一种永恒悲哀的命运,悬挂在每个人的头顶,那个命运,开始叫做别离,后来叫老去。
他不间断地在折腾。
2011年,醉驾、入狱、获释之后,他还兴致勃勃地参加脱口秀,在东方卫视上讨论“高晓松有没有资格当评委?”
第二年,他出版了《如丧》,里边有这么一句,至今看得我心疼: “如今我变成了自己年轻时看一眼就想死的模样”。他说年轻时的自己“年轻时候,我是内心柔软,外表狰狞;现在的我,内心狰狞,外表柔软,正好反了过来。”在书里,他感恩,他知足,他尽力地赞美所拥有的一切:财富、家庭、孩子。因为不想受到各种改变,他跟纯净得白纸一样的女孩子结婚。---因为阅历浅,他可以在漫长的人生岁月里,慢慢影响那个小妻子,把自己的影子一点点种下去,跟另一个自己结婚、变老、拥有尘世间的触手可及的幸福,热热闹闹地跟岳父岳母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他们由衷地仰望他、依仗他、淹没他。
那个清华辍学的才子、跟姑娘一路搭讪个没完的浪子不见了。一副就范之后,低眉顺眼的幸福样儿。
可毕竟他是高晓松,仅仅过一年,我们还没有来及看懂他的婚姻,他就闪离了,据说,从提出离婚到搬出住所,只有短短的三天。离婚的理由也很简单:一起生活不快乐,想要更多的自由和创作空间。
只有三天,想想看,我的心口好疼。
离婚之后的高晓松,以网红的形象频频出现在公众面前,喜马拉雅上线的《晓说》是他个人的秀场。他的确贫。贫历史贫文化贫男人贫女人。但也是的确多才啊。海聊古今,横贯东西。一干听众只恨自己道行浅,修行薄,跟不上更新的速度。
中年这个事,其实挺痛苦,能看懂的基本都得到了,看不懂的得不到又不甘心,摆脱不掉庸常日子的束缚,一路走下去,只见身外景色延绵不绝,终却不见自己的归处。
和高晓松们一起老去是一件奇妙的事:在他们光芒万丈的时候偶遇,陪伴过我们的生命最美好的岁月,见证我们的成长、挣扎和奋斗,眼见着他们青春不再,和凡人一样低潮、离婚,落回地面。熟悉的面孔,相似的迷局,魂牵梦萦的只是他们的作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