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邻居是个木匠,每日在院子里凿着长满毛刺的木头,锯头的声音“吱拉吱拉”,很是刺耳。他家的姑娘也每日坐在院子里,乐呵呵地看着他锯着木头,听村里的人说,那姑娘是个傻子。
“一脸雀斑的傻姑娘,嫁不出去的傻姑娘……”总有一群小孩经过他家的门口时高声叫道,这时木匠便挥着锯头冲着门口:“快滚啊!一群小兔崽子……这就揍你们。”说着向门口走去,孩子一看他出来,哄的一下全散了,还边跑边大笑。气的木匠脸一阵阵发白。
木匠看着那姑娘日日坐在院内发呆,年龄也大的快成个老姑娘了,便四处托人给姑娘说媒。经着媒人牵线,与东村张婆家的儿子搭上了桥,张婆的儿子瘸了一条腿,脾气很是暴躁,家里又穷,为了给儿子传宗接代,便应下这门亲事。
那日,傻姑娘穿着一身红衣,在屋内梳妆打扮,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来到门口,村里的人都挤到木匠家看热闹,木匠在家准备了瓜子糖果,一大群孩子进屋抓上一打把就往口袋里塞,那天我也挤进进屋内偷偷想看看新娘子,傻姑娘坐在凳子上,长长的头发挽成一个髻,红唇微张看着门口的方向。“嗨,大姐姐,你嫁人啦?。”我跑到她面前问道,她看看我,喃喃说道:“昂,嫁人了…嫁人了…”
热热闹闹的,傻姑娘被迎亲队伍接走了,木匠站在门口,瞪着眼咧着嘴,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
自那天,很久都没有听到傻姑娘的消息。
一年后的一个冬天,张婆家几口人,把傻姑娘又送回了木匠家。“老木匠,你闺女给你送回来了,你自己养吧,在我家什么活都不能干,前两天还差点把我孙子给摔了,不能再在我家呆了……”
一家几口人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地把傻姑娘推进了木匠家,傻姑娘穿着一身破洞的棉袄,头发胡乱地撒在肩上,脸色发白。傻姑娘被推着不停地转过头冲着张婆说:“妈,宝宝,宝宝饿了……妈,宝宝……”似乎快要晕倒了。
木匠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抄起一根木头挥舞着,“我家姑娘咋了,你们怎么欺负我家姑娘了?”张婆一行人,急忙往后撤,边撤边骂道:“这傻子送到我们家,供吃供喝的,还能养她一辈子啊,你们自己供着吧,走走走,我们走。”一群人边骂着边转身回去,木匠当啷一声把木头砸在了大门上。
从那天起,人们每天经过木匠家门口就又能看见傻姑娘,傻姑娘每天都要往外走,嘟囔着:“宝宝呢,宝宝饿了……”木匠一直叮嘱她不要乱跑,以防不记得回来的路。
一天中午,烈日当头,木匠在村子里到处找着傻姑娘,一个庄一个庄地喊过去,乡亲们都出来驻足观看,木匠大声叫道:“姑娘,谁见着我家姑娘了。”突然一个小孩跑过来喊到:“前面有人掉河里啦!掉河里啦!”木匠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冲着孩子指着的方向飞奔过去。
到了河边,只见傻姑娘正被两个大汉拖上岸,脑袋耷拉着,没有一丝生气,木匠慌忙跑过去,朝着傻姑娘胸口用力按压三下,傻姑娘猛的吐出一口水,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木匠的脸恢复了一点血色。“哎呀,差点淹死啦……”“怎么让一个傻子乱跑……”人群中议论纷纷,木匠扶着傻姑娘往家的方向走去。
自那以后,木匠每次出门,都会用一把大锁把门从外面锁上,留着傻姑娘一个人在院中喃喃自语。
艳阳高照的一天,张婆家孙子娶媳妇了,喇叭吹的震天响,家里盖的新房刷的雪白透亮,新媳妇一身红衣,羞答答地进了门。二人拜了天地,给客厅做的长辈敬茶,张婆笑得合不拢嘴,门外的鞭炮声震耳欲聋。
木匠家的傻姑娘仍坐在那破旧狭窄的小院内,每有人经过,就从门缝里向外望望,心里呢喃自语,宝宝怎么样了,是不是又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