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咕噜咕噜

中秋节那天晚上，街面车水马龙，一盏盏路灯亮起。雨刚停，车窗前沾着几滴水珠，晶莹剔透的。写字楼上的巨幅霓虹灯闪烁着璀璨的光芒，细碎的描绘着黑夜的模样。

打开广播，广告，换。家长里短，换。终于被一个声凝固，他的嗓子像一把大提琴，沉重、缓慢，深情又克制，冲撞着灵魂深处的暖意。

他吟唱着：能不能让我 / 陪着你走 / 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 / 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01

苏芸跟几个姐妹一起打麻将，会所的灯光很柔和，没有人抽烟。空气里弥漫着玫瑰茶的味道。

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支撑她们的，除了爱情，还有很多。

“碰，四筒——”

“唉？叫你吃我的牌！”苏芸伸手要打小姐妹的手，她的手臂像水袖一样柔软，脸上红红的。

“叫你分心！”小姐妹眼睛毒，几眼就瞧穿了她的心思，“多大年纪了？快30了，还想你那‘小狼狗’呢，打个牌也不专心！”

小姐妹说的‘小狼狗’是苏芸最近新交的男朋友周游，90后，过完中秋才23岁。人么，长得细皮嫩肉的，发起火来那可比小狼狗凶多了，所以她们姐妹，都管他叫‘小狼狗’。

谁也不看好他们俩，一个是靠自己单打独斗，闯出一番天地的苏芸，一个是家境尚可，想法新奇的90后。

他们能搅在一起，用姐妹们的话说：纯属寂寞作祟。

苏芸早些年忙于工作，现在想找个男人陪；周游有几分不羁，换了好几份工作才碰上了苏芸。

她有点钱，姿色正处于女人一生中的巅峰期，又是那样摸爬滚打出来的，身上的每一丝气质，都是岁月的沉淀。

周游就是这样着了迷的，工作的时候，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下了班，他照样像勾了魂儿似的。

02

自从周游出现，苏芸就不怎么出来打牌了。以前每个周末她都会和小姐妹们一起去做个spa，谁都怕老，畏惧岁月的痕迹。

现在的苏芸，周末过得像个家庭主妇，遭到姐妹们的一阵白眼。

周游一米八几，人帅，又听她的话。俩人常手牵着手去逛超市，他爱吃中餐，这点倒是不像其他小孩，老是喜欢吃垃圾食品。

苏芸的厨艺很好，刚来广州那几年，舍不得点外卖，都是自己做。时间久了她就开始琢磨怎么做菜，把自己照顾的好好儿的。

那时候，她还没有男人。

她做饭的时候，周游就凑上来，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颈窝，像个顽皮的孩子，在她耳边吹气，吹得她想笑。

晚饭是三菜一汤，周游胃口好，吃了两大碗饭。饭毕也帮忙收拾餐桌，更多时候，他喜欢打游戏。

苏芸有时靠在墙上，瞧着他专注的样子，歪着脑袋想，到底喜欢这小孩儿什么。

她就是这么喜欢惯着他，尤其是他吃足睡饱，眉峰如山峦，舒展开来，躺在她腿上。他的短发乌黑而精悍，手指穿过他的发间，柔软而浓密，他就眯着眼，十分享受。

03

其实这么下去，她也知道是饮鸩止渴。

她大他五岁，那是最颠沛流离的人生经历，将她与他拉开了好几轮。周游每次听她这么说，就黑着脸说：就你老？我不会老？我不会有经历？

苏芸笑笑不说话，有很多事，真的只有到了她这个年纪才懂得。

爆发性的一次，是那天她接周游下班，天空下着雨，碰上以前老东家的同事，对方很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俩，问这是谁呢。

苏芸说：我朋友。

周游一路都没说话，一直到家都闷着一口气。

苏芸拿出干毛巾给他擦头发，边擦边哄：好啦，不生气。

周游偏过脑袋，眼睛红肿，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狗，“别碰我——”

“你还来劲了？”苏芸也动了气，把毛巾挂他脖子上，转身去洗澡，不想跟他吵。

他拽住她，把她拖进怀里，“你说我是谁？真是朋友？想好了，想好后再说。”

苏芸心间一颤，她何尝不知那句承认对他的意义。

他的眼泪就这么滴在她背上，湿漉漉的，那是一个少年的哭泣，对人生美好没办法攥紧的无助感。

很多年前，她也有这样的感觉，她心软了，转过身回抱住他，听见他呜咽着说：“你是不是也把我当小白脸？”

她揉揉他的头发，“不是啦，我给你买的东西，你都不用，我又没有那样对你，好了，不说这些了，快去洗澡吧。”

她给他放好热水，窗外的霓虹灯渐起，照亮着每个孤独的灵魂。

04

“要死嘞，还晓得出来打牌！”小姐妹掐苏芸的胳膊，她疼得嗷嗷叫。

“清一色，”苏芸双手合拢，拍拍手，“拿钱拿钱。”

“赢那么多钱不怕撑死！”

“怎么，我情场失意，不许我赌场得意啊？”她翻了个白眼。

“早就该断的，也不看看自己玩儿不玩儿得起！”姐妹们开始吐槽，实则是在安慰她。

空气里是麻将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清脆，利索，仔细听起来，还是挺悦耳，还是常来的包间，还是那样的玫瑰茶，可说不出哪里变了。

苏芸想起很久以前，她们几个也出来打牌，周游有时间就会过来陪她，他也不吵，歪在沙发里看书，看得累了就打王者荣耀。

安静而驯服，那是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以后的眷恋。

分手那天，他坐在书店喝奶茶，明明甜，尝起来却那么苦。

他没有挽留，苏芸的背影渐渐远去，那是一颗最饱满而诱人的松子，只不过，今生今世，都不属于他了。

苏芸让他听一首歌——《把悲伤留给自己》。

那个男人声线低沉，字字深情：我想是因为 / 我不够温柔 / 不能分担你的忧愁 / 如果这样说不出口 / 就把遗憾放在心中 / 把的悲伤留给自己 / 你的美丽让你带走。

周游的眼睛开始潮湿，外面车水马龙，放手大概是他最后的温柔。

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句话，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时间横在他与她之间，划出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她不过是软弱的女人，他不过是个还需成长的男人，好吧，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