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的那个夏天,泪流满面写完这篇文章,然后把它深深锁在电脑里。
两年了,再次解锁。似乎还能看到那个让悲伤掩盖的自己,今天我觉得是时候让它走出阴暗角落了。
繁花落尽城空,春的结束夏的开始。
这个时候的青岛又到了啤酒、海鲜加烧烤的好时节。
一扎扎啤酒,沿着路边一字排开的白色塑料桌子,上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各种各样的烤肉串、烤韭菜或者是很多根本分不清是牛肉、羊肉还是狐狸肉的动物尸体。
每次下班回宿舍经过田家村这条路的时候,对我来说都像是穿越硝烟弥漫的战场。
烟熏火燎的烧烤摊,大大的排风扇偏偏对着马路一个劲吹。大腹便便的男人,咕咚咕咚咽着大玻璃杯子乘着的啤酒,说话时迸出的唾沫星子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衬着灯影满天飞。
我常常戴着口罩,不止一个人不止一次问我,干嘛老是带个口罩。
我说,矫情呗。其实,我是不想去闻那种连空气里面都充斥着动物尸体被烟熏火燎烧烤后的焦糊味。
这是我每天都必须经过两次的路,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一年了,时间过得好快,当“奶奶”这个词离我越来越远,逐渐成了一个陌生词。
我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很平静地面对和谈论一些事情,包括不可逆的悲伤,包括生与死。可有些时候,小情绪还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就突然爆发,不可收拾。
感情太丰富真不是件好事。感情神经末梢发达,能比别人更能感触到快乐,同样的,也必然会更敏感于悲伤和痛苦。这是相互依偎的,我很赞同。
不过,我还是坚持认为,有些记忆是不容许磨灭的。它带来痛苦的同时,也让你的人生变得更加深刻,变得有血有肉,而不至于成了行尸走肉。
在去年今天之前的任何一天,我从来都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撒娇固执而又异常任性。嘴巴里“爷爷奶奶”喊个不停,我的爷爷奶奶不是达官贵人,也非富豪富商,他们就是全中国亿万人民中最最普通平凡勤劳善良的农民。
可是,他们毕生精力给予我的是使我成长为今天这个我的精神来源。
这种东西,如影随形,使我在最小的年纪里就知道了什么是善与恶。
奶奶出生在一个妇女同胞备受歧视的不公平时代,三寸金莲颤颤巍巍着走完了一生的路。
一辈子生养了六个儿女,经历过挨饿,吃过榆树叶,吃过树皮,所以后来非常节俭。我能理解奶奶,那种饿到吃不上东西的时代,只有经历过的人才刻骨铭心。
奶奶会抽烟,这个举动在今天的社会看来似乎又成了违背妇女道德的事。但在那样一个时代,女人抽烟似乎也是天经地义。
奶奶是用烟斗抽烟,而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每次奶奶吸完烟后,拿着烟斗在石头上往外磕里面燃尽的烟灰和烟油。当然,有时候,我也会趁着奶奶不在家,偷偷拿过烟斗放在嘴巴里,学着奶奶吸烟的样子,吸一口吐一口,然后泪流满面,咳嗽不止。
关于奶奶的故事有很多,留于我的记忆也绝非千八百字就能讲完。
如今,她老人家已与我阴阳两相隔,很多想说给她听的话也就这样了。不过,奶奶她教会我的人生价值观的东西,估计是会如影随形影响我一辈子。
抬头看天,天空那么蓝。偶尔,我还是会在想起来的时候,不由得悲伤,但也摸爬滚打地学会了坚强。
小侄女从去年一直追着我问老奶奶去了哪颗星星,到如今她已经懂事,不再去问;就像之前鱼缸里的小鱼死了,她认为那不是死了,她说小鱼睡觉了;现在,鱼缸里的小鱼死了,她不再说小鱼睡觉了,而说小鱼死了。
也就只是一年的时间,她已然懂了生命的意义。
不提起,不是遗忘,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思念。
我愿意相信,世界上一切离别都是假的,他们只是去了一个地方,在那个地方,我们曾经相遇过的人都会再度重逢。
一年了,思念那么长,时间也无能为力的时候,写篇文章吧。世间谁人不是带着记忆和思念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