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追风筝的人》,我还未成年,我想没有被罪恶感包围过的人,读不懂阿米尔。因为太过沉重,此书我久不敢再碰。我想了很久,我们不敢面对的究竟是残酷不争的现实,还是丑陋自私的人心?
“最邪恶的行为莫过于偷窃。如果你杀了一个人,就是偷走了一条生命。如果你撒谎,就是偷走其它人知道真相的权利。如果你欺骗,就是偷走拥有公正的权利。”
而阿米尔偷了哈桑的信仰、忠诚以及一生。看着阿米尔,我似乎看到一张卑陬失色的苍白面孔,一个被善恶撕裂的灵魂,看到了我自己。
卡勒德从不遮掩阿米尔的自私与挠弱,他是真实的,真实得就像我们自己。他在目睹哈桑被欺凌的时候袖手旁观,他从视哈桑为朋友到因为爱恨而扭曲,故意陷害哈桑逼他离开,他的内心处于一种极度纠结矛盾的状态。他惭忸,他想他应该跑出去,追逐着轿车,高声让它停下。他应该告诉哈桑他非常抱歉,然后和哈桑在大雨中相拥释怀。可是他没有,他没办法,因为要成为完整的人,他没有勇气曝露瘢疤,所以他最终不会哭喊,不会追逐那辆轿车。他看着爸爸带走那个平生说出第一个字是自己名字的人,他模糊地瞥见哈桑瘫坐在后座,看着轿车转过那个他们曾无数次玩弹珠的地方。
放眼文坛,这种邪恶与负罪的较量再常见不过了。但因为哈桑的善良忠诚,他的努力、他的信仰,与阿米尔的年少倥侗两相对比下故事更显出悲恸与煎熬。
很多人都给予阿米尔宽恕与谅解,可是依我看,他的罪恶永远也得不到原谅。就算他最后又踏上暌违二十多年的故乡,就算他接回了哈桑的儿子索拉博,就算最后他用尽全力去为索拉博追风筝,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他永远无法得到自己的原谅。正因他心存愧恧,自知罪有应得,渴求结束苦楚,所以才更加痛苦。
阿米尔自己也明白: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二十年前哈桑替他挡下了痛苦,二十年后哈桑的儿子救了他。哈桑和他儿子骨子里扑闪腾跃的勇敢的血液,是阿米尔所企羡的。这更让我心生凄切,倍感故事的悲凉。
好在故事的最后,长大后的阿米尔终于重新走向偿罪的路,可是这条路注定是坎坷挫折的。一转头就流年伤痛,一闭眼就满身罪孽。阿米尔这辈子,大概都无法自我救赎了。对于每一个背负罪孽的人而言,都一样,有一些错误,要用尽一生去补偿,而所谓补偿,不过是安抚自己无法坦率的内心的自欺欺人的手段罢了,只是让我们余生好过点的安眠药。而我们在半梦半醒间麻醉自己,清醒时痛苦,模糊时折磨,无法自愈,无法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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