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骑士——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卫城

整座城池里都是蜂拥而来的混沌教徒。

至少,他们曾经是教徒,是迦戈图罗斯众多化身之一的追随者。现在他们已经被溶解,转化,体内灌注了拉帕克斯湖的污秽,由千面魔君的意志塑造成型。整座城池本身,就和那些信徒一样,也听从魔君的意志——它如同活物一样扭曲肿胀的墙壁上浮现着一张张恶魔的狰狞面孔,片片错位颠倒的大理石板铺成了前进的通道,棺椁散发出来的鬼火照亮了这一切,又将眼前的景色笼罩上了一层深深地阴影。

无数触手在残砖断瓦之间不断舞动,混沌教徒们从凹陷的屋顶,大张着口的窗户中不断蹦出来,喷吐着腐蚀性毒液,挥舞着触须试图拽倒围攻灰骑士们。

坦克里德在前方开路,每一次挥动,曼铎利斯之剑都会将一名混沌教徒斩成两半,他身穿终结者动力装甲的巨大身躯撞穿一堵堵歪曲的墙壁,不断向前挺进。阿拉里克的手下们殿后,抵御来袭的混沌教徒,它们正试图突破灰骑士的阵型然后分割包围他们。阿拉里克的战戟切开一具具浑身粘液覆盖的筋肉虬结躯体,砍下一颗颗尖啸嚎叫的头颅。多尔翁用战锤砸倒墙壁,然后由吉海因的灵能炮手们向着潜伏在墙后的教徒们倾泻火力。

战兄韦恩在血战中不幸牺牲,地下潜伏着的触手一涌而出刺穿了他的双腿,将他拖倒在地,拽下斜坡。韦恩自从阿拉里克刚刚担任仲裁者一职时就在他的手下服役,阿拉里克对他视若手足,韦恩的祷告总是简洁明了,深刻有力,他是一名聪慧过人,勤奋好学的战士,他钻研帝国历史和哲学上的时间和他苦练枪法和格斗技巧的一样多。将来他很可能晋升为仲裁者,然而现在他埋身阴影之中,在垂死之际嚅嚅念出最后的祷言,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灰骑士们奋力攀上陡坡,整座城池就是一座岩石迷宫,邪教徒们潜伏在每个角落,墙壁上不断涌出丑恶的面孔。连上方的大理石穹顶都倾斜着开始碎裂,好像卫城所处的实体世界都开始临近崩塌。阿拉里克的脑海中不断有声音在喋喋不休,但是他用精神盾牌抵制住了它们,拒绝分辨言语中的含义。

盔甲上铭刻的护盾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在墓穴中弥漫着的邪恶力量刺激下,护盾如同寒冰般冷酷。他喉咙中的空气冰冷难耐,连星际战士超强的代谢系统都感到每口呼吸变得疼痛难忍,这个地方正在抽干他的生命,坐落在整座城池中央的是纯粹的死亡。

卫城就在灰骑士的头顶,中间只隔了一层寄生虫般扭曲的建筑物。这些房子的顶部都镶嵌着黄金,可是环绕着灰骑士们的只有深深的暗影。每栋建筑之间没有任何道路相连,灰骑士们只得打出一条通道。再冲破几层封锁,他们就能够抵达终点,再粉碎一道屏障,他们就能够攀上顶峰。

阿拉里克带头冲进了一座仿佛是从陡峭的斜坡上渗出的痂一样,带有穹顶的破碎教堂。台阶在他的步履之下被踏得粉碎,随着他进入建筑内部,暗影吞噬了阿拉里克,他的视线里只有一片灰蒙蒙的暗色。高悬在头上的穹顶上似乎雕刻着某种不断翻滚的形象,像是幻象般不断变幻。地板和墙壁上刻满了阿拉里克无法辨识的文字,在他的注视之下蠕动着。这栋建筑就像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空壳,但是弥漫在整个墓穴里的恨意维持着它的生命。阿拉里克能感到在他的脚步之下,连地板都在退缩颤抖,灵能护盾像一道冰冷的螺旋环绕着他的躯体,散发出的虔诚信仰气息让墙上的雕像都难以直视地别过脑袋。

阿拉里克战伤累累的小队跟着他,坦克里德殿后。他看到坦克里德盔甲满是伤痕和缺口,鲜血不断从一只肩膀处的接缝喷涌而出。坦克里德的呼吸沉重,就像一头精疲力竭的巨兽,他带队冲破围墙,击溃了大群邪教徒的围攻,但是终结者盔甲在冲锋中已经严重受损,终结者小队中只剩下了坦克里德,罗卡斯和卡林以及他的重型喷火器。灵能风暴已经将他们的精力彻底耗尽,阿拉里克知道他们绝不可能再释放一次了。

“我们已经很近了!”坦克里德说道。“我能感觉到,曼铎利斯之剑也明白。”尽管被用来和酸性毒液构成的怪物战斗了那么久,曼铎利斯之剑看起来仍旧光亮夺目。在本该是一片黑暗的地方,它如同明镜般的剑刃却折射出片片光华。

“前进一步。”吉海因一边进入教堂一边说道。“再前进一步就可以。”

教堂里没有任何藏匿之处,邪教徒们现在正在其他某个地方重新集结,灰骑士们可以在这里稍微喘息片刻。

“如果我是一名称职的连长。”阿拉里克终于缓过气来,向大家说道。“我就会知道我们现在应该祈祷什么。但是我认为你们心中很清楚我们的使命。我们不知道我们幸存的几率能有多少,所以我们都怀抱必死之心在战斗。我们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待,所以我们都像面对邪神本人一样全力以赴。现在没人会记得我们,我们也很可能无法回归泰坦下葬,所以我们将会在此处留下我们的印记。战团可能会失去我们,帝国也许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但是敌人——我们的敌人知道,他们将会记住我们。我们会痛击他们,让他们永远无法忘却,直到恒星湮灭,时光流尽,帝皇再临。当混沌灭亡之时,它的最后一丝念想就将是我们。这就是我们的印记——我们将把它刻在混沌的心脏上,我们绝不会失败,灰骑士们,我们已经赢得了胜利!”

在一片肃静中,灰骑士们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一直喋喋不休的混沌低语声此刻已被抛在了九霄云外。

多尔翁抡起战锤,径直走向教堂的另一端墙壁,无面雕塑纷纷互相倾轧着逃离他的身影。坦克里德在他的身后准备就绪,罗卡斯和卡林也预备发动最后的冲锋。多尔翁默念了一段祷言,举起了战锤。

教堂的后墙在重击之下应声粉碎,光芒瞬间充满了教堂,令人错愕的炫目亮光彻底笼罩在多尔翁和坦克里德小队之上。

“日后你会成为一个出色的领袖,阿拉里克!”坦克里德向他说完这句话,转头冲进了光芒之中。阿拉里克和吉海因马上跟进,他们的自动寻的系统全负荷运作着,防止在这高强度光照下过载烧毁。

阿拉里克跃过墙壁,登上了一道大理石的陡峭山坡,向卫城发起冲击。

原先的灵能噪音现在变成了一股强大的讯号,像是庞大的合唱团在颂咏。光芒从上方倾泻而下,阿拉里克甚至瞥见了天使,就像是帝国圣人绘画中见到的那样,环绕着一座巨大的纯白色大理石飞翔。大理石本身散发着夺目的光辉,如同太阳一般令人无法直视。

山顶没有一个邪教徒,他们的身躯会在这样的光芒下分崩离析。

吉海因和阿拉里克掩护着坦克里德登上巨石检查,这座石棺体积硕大,连坦克里德在它面前都变得渺小起来。

坦克里德向卡林和罗卡斯示意跟上,他们俩也爬上了石棺基座,高举双手摸索着,将手指插进棺椁和滑盖之间的缝隙。

基因改造过的强悍肌肉和布满伺服电机的终结者盔甲让他们的力量比一般的动力盔甲灰骑士还要强大,慢慢的,棺盖被一点点打开了。

坦克里德小队齐心协力将棺盖推到一边,沉重的巨石在卫城的石板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

所有光芒瞬间消失无踪,合唱的颂咏歌声变成了凄厉的尖啸。

敞开的石棺里某种东西现出了原形。坦克里德小队用风暴爆矢枪向目标全力开火,吉海因也全力支援,可是他们的爆矢火力却淹没在一阵刺耳的咆哮之中。阿拉里克抬起他腕部的爆矢枪瞄准目标开火射击,然而他内心深处很清楚,爆矢弹根本伤不了它分毫。

一张骷髅巨手,每一根手指都有星际战士的胳膊那么大,正从石棺内向外盲目的摸索着。一道庞大的黑影闪过,圣伊维瑟的肉身现出了原形。一颗巨大的头颅已经高度腐败,面部歪斜扭曲,破碎的皮肤挂在漆黑的骨骼上,破烂的裹尸布挂在已经褴褛的灵衣上。不知名的液体在眼窝里像沸腾了一样不断翻滚滴落着,血口大张,扭曲的牙齿显露无遗。一只巨手撑地,圣伊维瑟从石棺中站起身来,现出了它硕大无朋的原形,一只扭曲的混沌怪兽,一具浸透了混沌腐化的人形躯壳。

圣伊维瑟张开巨口,发出一声骇人的咆哮,连石棺都被声波震出了道道裂纹。爆矢弹不断打在它的脸部,击碎了几颗牙齿,将骨头打得碎片飞舞。它伸出一只手,战兄罗卡斯不幸被它擒住,随着一声尖啸,它举起这名终结者战士,猛力摔向地面。巨大的冲击力砸出了一个大坑,连终结者盔甲都被砸出了条条裂口。圣伊维瑟又抓起罗卡斯的躯体再一次向地上摔打,鲜血瞬间洒满了地面。

坦克里德冲向了巨兽,可是圣伊维瑟巨手一挥,拍中了坦克里德,阿拉里克只看见仲裁者的身体被击飞到半空中,重重落在卫城下方的教堂顶上。卡林战兄,坦克里德小队现存的最后一名终结者战士,用重喷火器将圣伊维瑟笼罩在烈焰里,可是堕落的圣徒却完全无视浑身的熊熊烈火。

圣伊维瑟大步迈出石棺,阿拉里克看清了它足有四五个灰骑士那么高大。一只巨足猛力践踏出了一个大坑,冲击波将整个卫城都撕开了裂痕。阿拉里克和吉海因小队被震得步履不稳,大家只能挣扎着保持平衡,却向着巨兽方向滑去。它抓起一块一人大小的碎石,野兽般尖叫着向着吉海因小队砸去。阿拉里克眼睁睁看着战兄格林被尖石头切成两半,战兄索金的一只胳膊被巨石砸飞。

阿拉里克再也忍受不了了,他耳中充斥着战友们牺牲时的不屈呐喊声,吉海因指挥手下全力开火的命令声,他自己小队成员们在圣洁怒火驱使下的咆哮声和自己的复仇呼号声。阿拉里克站稳身体,全身的传感器都已临近超载,他向着圣伊维瑟全速冲去,堕落圣徒的巨手向他袭来,阿拉里克闪身躲开,敏捷的贴近敌人,用他的战戟挥出了一记重击。

利刃穿过腐烂的肋条,切断了根根骸骨,从干枯的破碎脏器和裹尸布中划过。阿拉里克收回战戟,全力突刺,刀刃捅开了圣伊维瑟的躯干,切入到它的脊骨中。

阿拉里克拧动战戟,拔出武器。圣伊维瑟的巨手这时盖住了他的头顶,将他整个提了起来。阿拉里克挥舞着他的长戟,希望能够砍断它的骨质手腕,可是透过圣伊维瑟的指缝,他只看见那一双充斥着令人作呕液体的眼睛,一汪由仇恨汇聚成的苍白液体,充满了无尽的疯狂和混沌。

他的反恶魔护盾已经过载,在他的盔甲内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深深刻进了他的皮肤之中。好在剧烈的疼痛提醒了他,他还活着。阿拉里克挣扎着拔出装着腕部爆矢枪的手向着敌人开火,他很清楚子弹无法打倒敌人,可是只要他一息尚存,他就必将战斗到底。

这时,一道光在阿拉里克的视线外闪过,圣伊维瑟的头颅随即倒向一边,碎骨飞溅,巨手松开,阿拉里克重重砸在地上,看见圣伊维瑟正在试图将爬在它背后的仲裁者桑图诺甩下来。桑图诺刚刚用纳美西斯权杖给了它的脑袋一记重击,将圣伊维瑟的头颅打得支离破碎,里面曾经是帝国圣徒脑浆,如今看起来像是一团猩红的乱麻污秽。

大火吞没了圣伊维瑟的躯体,原来是拉克瑞玛修女正率领她的炽天使小队发起进攻。她满脸血污,正从卫城废墟的碎石之间奋力向上攀登着。一名双持喷火枪的战斗修女正向着堕落圣徒喷吐烈焰,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其他的炽天使队员们则趁机用爆矢手枪向着它的大脑倾泻火力。

阿拉里克挣扎着从圣伊维瑟身边爬开,战兄米克斯,桑图诺小队的重喷火手,重重砸在了他的身旁,巨大的冲击力将半边盔甲都砸得凹陷进去。阿拉里克向一旁翻滚着,桑图诺也摔在了他刚才的位置上,浑身伤痕累累,但一息尚存,手中的权杖沾满了堕落圣徒的污秽血肉。

圣伊维瑟正试图打散围攻它的战斗修女和灰骑士们,一边向着他们逼近,阿拉里克扶着桑图诺,两人彼此依靠着勉强站起身,尽可能快速地撤离这片破碎的陡坡。圣伊维瑟打碎了一名炽天使的胳膊,转向拉克瑞玛修女发动攻击,被她差之毫厘地躲开。战兄玛尔的双腿折断,只能竭力爬行着后撤。

正在电光火石间,仲裁者坦克里德的庞大身影出现在圣伊维瑟砸出的大坑边缘。他的盔甲满是战痕,陶钢护甲片已经扭曲得不成形状,浑身上下布满数十个豁口,破裂伺服电机的电火花和着鲜血不断从中涌出。他的头盔一片血红,只有眼眶处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他被巨兽的怪力砸穿教堂的时候,一只手腕上的风暴爆矢枪已经在冲击下彻底损坏,但是另一只手中的曼铎利斯之剑依然完好。

圣伊维瑟一脚踢飞了又一名炽天使修女,她碎裂的飞行背包泄露出的燃料一路燃烧着。堕落圣徒转身面对着阿拉里克和桑图诺,在他们身后,吉海因小队依旧试图用持续不断重火力压制住敌人。

阿拉里克知道他必须做什么,桑图诺也心知肚明。

阿拉里克强忍剧痛和脑海中的尖啸,再一次发起了冲锋。圣伊维瑟拨开了他战戟的攻击,几乎让阿拉里克失去平衡。这时桑图诺从阿拉里克身后一跃而起,用权杖捶开了伊维瑟的巨掌,让阿拉里克有机会再次向上刺击,畸形的肋骨挡住了阿拉里克的刀锋,但是阿拉里克的计划并不是靠这一击杀死圣伊维瑟。

圣伊维瑟俯下身来,阿拉里克团身翻滚避开,一只巨拳砸在了他身后的岩石上。他听见桑图诺用权杖猛击堕落圣徒的胸腔,重击让怪物一时趔趄不稳,阿拉里克抓住机会向着伊维瑟的腿部猛力砍下,劈出一阵飞舞的骨片。

“吾乃破敌之锤”坦克里德诵念着,他低沉的声音不知为何竟然穿透了战斗的嘈杂,响彻全场。“吾乃其手中利刃……”

坦克里德步步为营地走向圣伊维瑟,观察着它的每一个动作。阿拉里克和桑图诺必须缠住它。他们一定要坚持下去,因为圣伊维瑟就是迦戈图罗斯的重生载体,现在只有坦克里德能杀死它。

圣伊维瑟从地上抄起一块大理石板,石板笔直细长,它开始像挥舞一柄双手大剑一样用它劈砍着。阿拉里克跳向一旁躲开了挥击,桑图诺则用他的纳美西斯权杖和圣伊维瑟奋力对砍,将大理石劈成了千百片块碎片。

伊维瑟试图低头抓住桑图诺将他撕成碎片,但是阿拉里克的动作比它更快,他飞身跃向堕落圣徒,双手紧握着长戟柄,将利刃捅进了伊维瑟的一颗眼窝之中。

伊维瑟痛苦地大叫着,阿拉里克觉得他的传感器都快被着巨大的噪音烧坏了。伊维瑟用力摇动脑袋,阿拉里克被甩飞,重重砸在破碎的大理石陡坡上,眼前一片天昏地转。堕落圣徒一脚踢中了桑图诺,他的躯体飞过天际,砸在大坑的边缘,侧翻着摔出了视线。

“吾乃其臂上圣铠!我乃恶魔之灾厄!我乃汝之覆亡!”

坦克里德是阿拉里克并肩战斗过的最优秀的剑客。只有史东连长才能战胜他。圣伊维瑟浑身充满了混沌赐予的怪力,但是坦克里德是一名足智多谋,铁面无情的斗士。曼铎利斯之剑一闪而过,伊维瑟的一只巨手从粗大的骸骨手臂上被干净利落的斩断,在地上摔成一片飞溅的骨头碎片,光芒从切口处喷涌而出。坦克里德又挥出了一击,明镜一般的剑刃刺进了伊维瑟的身体,他一下又一下的不断出剑,直到切开了圣伊维瑟的胸腔,浑身沐浴在飞舞的骨片里,四散的脊椎骨像子弹一样弹得到处都是。

仲裁者坦克里德的连续重击将它打得连连后退,直到跪倒在地。伊维瑟痛苦地抬起头颅发出哀嚎,只见曼铎利斯之剑挥舞出了一道明亮的弧度,从堕落圣徒的脖颈之中划过。

圣伊维瑟的头颅——面目狰狞的脸上还挂着临死的震惊——向一边翻倒,被斩首的脖颈处喷出一股纯粹的光芒,刺破黑暗射向天空。

哀嚎声变成一股尖利到无法忍受的尖啸,直直刺进了阿拉里克的灵魂里。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卫城都在一片如同超新星爆发一样的白光中炸得粉碎。


高里克·伦萨·瓦里诺夫及时赶到了墓穴内部,亲眼见证了他主人的重生时刻。在他身后,巴鲁兰团的士兵们在目睹了眼前由混沌在圣伊维瑟坟墓四周创造的蔓延丛生的崩坏世界后,纷纷陷入恐慌迷乱之中。七十七假面的化身在城市腐化的外壳上爬行,石质的天空就像沉重的命运一样摇摇欲坠,破碎的大理石中遍布着噬人的裂隙,食腐兽一样的魔物在闪耀的卫城上空盘旋。

早在卫城爆炸之前就已经有许多巴鲁兰人丧失了心智。瓦里诺夫已经把他们逼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用精妙的语言和行动鞭策他们陷入狂热,引领他们进入墓穴。现在他们的价值已经利用完,就让他们发疯去吧。迦戈图罗斯用一道纯粹的疯狂情感作为壁垒环绕在它的墓穴四周,阻绝任何可能侥幸进入墓穴的人,用疯乱做武器保护它的神圣栖身之所。大多数的巴鲁兰团人都崩溃了,但是瓦里诺夫可没这么脆弱。

一些巴鲁兰团卫军被彻底迷惑住,眼中只看到了一片光辉和美景,整个世界都是荣耀和财富,他们张开双臂奔入其中,一个个跌落进隐秘的裂隙中,或者被灰骑士们漏下的少数邪教徒拖进阴影里。有些人被眼前的景象逼得精神崩溃,他们的潜意识判断即使是失去理智也比让这疯狂继续深入脑海来得好。还有些人开始自相残杀,他们开始指责身边的所有人都被混沌所腐化,彼此胡乱开枪,互相砍杀。

政委本人倒是尽职尽忠到了最后一刻,他无法解释眼前的这些混沌腐化是从哪凭空而来,只得宣告在场的所有人皆为混沌异端。他向着人群不停开火,那些还剩下些许行动能力的士兵们扑向他,将他拽倒在地,政委的身体瞬间淹没在大群发疯的卫军之中。政委拼命想要继续执行帝皇的正义,爆矢手枪开火的爆闪不断在人海中闪现着,直到他被按在大理石地板上活活打死为止。

瓦里诺夫不为所动。他的精神已经坚不可摧,那些灵能审讯员可以利用的怯弱部分,还有弱者们才会有的绝望感都已经被彻底剪除。当他在巴比琉斯手下替审判庭执行那些无情、残酷的任务时,他的良心让他陷入了痛苦的自责,瓦里诺夫苦苦祈祷有谁能够回应他的请求,让他的人性枯萎灭亡。迦戈图罗斯回应了他的祷告,消灭了瓦里诺夫的人性弱点,让他不再有任何良知,不再有任何疑虑。这是一个人类所能享受到的最无上赠礼,瓦里诺夫自然对千面魔君献上了他的耿耿忠心,现在同主人会和的时刻终于到了。

在卫城上的爆炸掀起了一道如巨浪般的光潮,迦戈图罗斯重生的波动扫平了整座破碎之城,将一切化为齑粉,所有七十七假面的化身都被瞬间汽化蒸发,冲击波如同海浪一样席卷一切。灵能冲击将整个墓穴都炸了开来,巴鲁兰团的卫军们被气浪掀上半空,有的撞上了横梁圆柱,剩余的死尸都被抛到雕像丛林那么远。瓦里诺夫很确信他看到了一具灰骑士的躯体也被炸上了天,像一颗子弹一样划破空气,重重砸在墓穴另一端的墙壁上。

瓦里诺夫毫发无损,迦戈图罗斯的力量在保护他。

整座城池现在只剩下一座硕大无朋的巨坑,像一张血盆大口一样大张着。

终于,他重归了完整,在喷涌的荣耀之光沐浴下,千面魔君在实体宇宙获得了重生。


危险的讯号不断出现,拉帕克斯的湖水开始沸腾,片刻之后,反应堆的顶棚被猛力撕开,一股闪闪发光的彩虹色血肉喷发而出,足有几公里之高,数百米之宽,如同一座火山在沃坎尼斯·乌托尔突然爆发一样。

圣伊维瑟之墓地下喷出的血肉之柱之高大,让巢都的上层尖塔都相形见绌,它闪现着只有亚空间生物才会有的诡秘色彩。实体世界无法承载这样的可怖存在,开始在它的撕扯下扭曲重叠。随着血肉之柱越涌越高,巫术邪云开始在四周汇集,像星云一样呈现出神秘的斑斓色彩,翻滚着五色的霹雳。庞大的触手从中探出,上下挥舞,将反应堆和防御阵地扯得粉碎,仿佛在舒展筋骨,享受久违的自由。

恶魔脚下的土地开始躁动不安,迦戈图罗斯的恶魔先锋开始跟着主子从亚空间进入实体宇宙,不断从地表下挣扎涌出。

从苍白的平原,到地下巢都深处,甚至贵族居住的尖塔里,可怖的邪魔正不断现形。许多人失去了心智,恐惧瞬间夺走了无数条性命,巢都里一片人心惶惶。千面魔君的存在散布着恐惧,摄人心魄的恐怖气息无处不在,连那些看不见沃坎尼斯·乌托尔外部世界的人都被恶魔王子在城外出现的气势吓垮。

仇恨的气息像潮水一样淹没城墙。苦痛如同一团冰冷的致命浓云席卷平原。诡谲欺诈的气息在浓黑的怨恨愁云中渗漏而下,笼罩在战壕的废墟之上。整条防线不断有人在重压之下崩溃。

血肉之柱不断搏动扭曲着,每条蠕动的触须末端都不断生长出令人发狂的形状。最终,一千张新生的面孔开始俯瞰着沃坎尼斯·乌托尔。


阿拉里克的身体撞上了一堵墙,时间仿佛在这时静止了。

他眼睁睁看着迦戈图罗斯从地下崛起,眼前的可怕景象像是慢动作一样在他眼前展开,海洋一样的斑斓血肉汇成一道恶魔之柱,冲破了墓穴的穹顶,直刺向沃坎尼斯·乌托尔的天空。整座墓穴都在崩塌,恶魔血肉从地下不断冒出,整座骸骨之城和大理石山丘都被碾成了碎末。

缓缓的,阿拉里克的身体正在不断下落。他体内破碎的骨头彼此碰撞着,墓穴的岩石在他眼前被一块块撕碎,迦戈图罗斯在他眼前展示可怖的真身,故意让阿拉里克体验每一刻的疯狂。

阿拉里克被恶魔庞大的真身所深深震撼。他曾经直面过恶魔,但是没有一只具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阿拉里克的脑海里满是迦戈图罗斯带来的恐怖景象,伴随着骇人的巨响,巨大无神的触须不断从它的肉体中爆出,钻进实体宇宙。

“在我力量的小小展示面前,你的灵魂是多么渺小。”一个声音对他说道。

阿拉里克努力试图环顾四周,但是他浑身的肌肉都陷入了莫名的迟缓之中,被死死锁住无法动弹。这声音听起来分外熟悉,就像在他的脑海深处发出的一样。

一个身影在阿拉里克面前凭空出现,迦戈图罗斯无尽知识的一部分幻化成了人形出现在他面前。千面魔君的化身看起来孔武有力,高大强壮,身披兽皮。他的身躯看起来饱经磨砺,经历了充满战争,求生和猎杀的短暂而野蛮的一生。他的长长黑发用穿成一串指骨和羽毛绑在脑后,手持一柄由燧石作尖头的长矛。

每一个崇拜迦戈图罗斯的邪教徒见到的形象都不一样,这张脸只有阿拉里克能看见,迦戈图罗斯潜入了阿拉里克思维的最深处,从他的思维中攫取了这个形象,告诉他会如何迎来自己的死亡。

“这就是你向我展示的面孔?”阿拉里克张口问道,他的嘴唇是浑身上下唯一能够勉强动弹的部位。“这就是你千面的一部分?”

“我的面孔远不止千副。”

阿拉里克看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脸孔,他的形象不断在视野中闪烁,好像聚集的视线会阻碍他现形一样。“这个世界里我被叫做七十七假面,死亡之上的死亡。在致远星我被叫做最后的狩猎之神。对你来说,我只是你看我时浮现出的倒影。”

在魔君背后,他的恶魔躯体正在翻滚涌出地面,穿过破损的地表汇集成一股血肉之柱直上云霄。涌动的触手狂喜般的向天空挥舞,将墓穴内扫成一片废墟。

魔君转身观看着这一切,看起来充满敬畏,甚至略带感伤。“圣洁的辛烈治本尊,万变之主赐予了我这具躯体。我的化身,知识,是万变最神圣的武器。我杀死的每条性命,我信徒吐露的每个秘密,我造成的每次恐慌,都让我学到更多,也更加强大。特别是过去几个月,我学到的尤其不少。我已经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强大。当曼铎利斯驱逐我的时候我就像个孩子一样无知,现在我的理解已经远非昔比。银河系需要我,灰骑士。时光和空间就像是一种囚禁。人类的思想就是铁门,将一切生灵都锁在其中。击碎他们的灵魂,他们将会获得自由。而自由,就是混沌的最终奥义。”

“好一个谎言。”阿拉里克答道。“继续说,继续撒谎,继续证明我的正确。”

魔君转身面对阿拉里克,他的面孔依旧是一团游离不定的迷雾。“对我来说你很有趣,阿拉里克。曼铎利斯死时我第一次品到了这种感觉,你身上也有这种特质。你曾经是个人类,但是你却唯恐避之不及的放弃了那些人类之所以为人的要素。万变可以启迪人类,但是你却把这些人性的部分统统彻底关死,你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你管这个叫做信仰,但是如果你真正地理解了辛烈治对银河的承诺的奥义,你就会意识到让自己的思想变得冥顽不化究竟是何等罪过。”

“我们揪出过你一次,恶魔。我们还会再次揪出你的下落。”

“然后又怎样?”迦戈图罗斯嘲笑着说道。“假设曼铎利斯没有找到我,我会在哪里?答案就是这里,灰骑士,此地此刻,我会有大批信众追随,我主人的计划也会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驱逐我改变不了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拒绝理解这个道理呢?混沌无法战胜,你必须理解这一点。”

迦戈图罗斯的肉身穿过沃坎尼斯·乌托尔的上层大气直冲云霄,四周乌云密布,幽蓝色的闪电不断在它闪光的血肉上爆裂。墓穴正在被吸入暴涨的血肉之柱里,然而魔君在阿拉里克面前悬空飘浮,无视背后那毁天灭地的景象。

“你必须睁开眼睛看看这一切,灰骑士,你也的确看见了。什么是混沌?你也许会说它意味着苦痛,压迫,欺骗。但是这些词难道就不能用在你们的帝国身上吗?你们把天资过人,心智强悍的灵能者当做猎物追捕,要么驯服他们,要么献祭他们。你们向自己的子民撒谎,讨伐任何敢于说出真相的人。那些所谓的审判官,你们口中的主人,凭着自己的臆想就妄加定罪,草菅数百万条人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如此行事?因为你们知道混沌无处不在,但是你们又不知道如何与它斗争,所以你们处决自己的民众,不让他们为敌所用。帝国永远斗不过混沌,不管你们多么拼命地反抗,你们永远也赢不了。混沌的存在即意味着你们永恒的失败,你们的脚步永远应着我们的节拍,凡人,你们之所以彼此屠戮压迫是因为亚空间之主要求你们这样行事。帝国的基石就是混沌,我的主人辛烈治早就赢了你们的这场战争。”

阿拉里克感觉这些亵渎之语像是战舰的侧弦火炮一样轰在他的信仰护盾上。魔君的话语比任何巫术能造成的上海都要大,像虫子一样钻进了他充满经文教义的思维里。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丝不挂一样,他从未如此孤立无援过,哪怕在强敌环伺,敌众我寡的时候,哪怕在丽姬娅堕落,阿拉里克不得不独自一人追捕迦戈图罗斯的时候,他也没有过这种无助感。他竭力燃起自己的怒火,好驱逐这种恐惧感。

“我们杀了你,恶魔!”阿拉里克怒不可遏地吼道。“我们明明用曼铎利斯之剑杀了你!雷霆之刃已经杀了你!”

“只有雷霆之刃能够抹去迦戈图罗斯的存在。”魔君淡淡答道。“我猜是瓦里诺夫这么告诉你们的吧?你们在米马思让他招供了对不对?难道非得我亲自跟你们解释,瓦里诺夫不可能招供任何信息吗?他是我的仆人,我亲自改造了他那脆弱的灵魂。用真相来讲述谎言,我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太让我开心了,灰骑士,如此充满讽刺性,简直是辛烈治的最爱。你看到了没有,瓦里诺夫并没说谎,我是不朽的,我是不可阻挡的。只有我完成了辛烈治的大业,将整个银河都化成纯粹的混沌后,我才会从银河消失。到时我会与我的主人融为一体,我才算真正的不复存在。驱逐我的武器也是我重生的媒介,这样我才能继续为混沌效力。瓦里诺夫的确告诉了你事实真相,只是你片面的理解了它而已。”

当然灰骑士并没有错,每个恶魔的回归都必须满足特定的条件——某个特定的日期,地点,独一无二的献祭或者咒语。迦戈图罗斯,一个至伟之力的存在,必须满足的条件更是繁多。他必须通过一件被腐化的帝国神器重生,那就是圣伊维瑟的遗骨,地点必须选在圣伊维瑟之径,时间也要在此时此刻。最后,一定要用当初驱逐迦戈图罗斯的武器杀死他重生的载体,复活仪式才算完成。

即使迦戈图罗斯能够一手遮天创造一切条件——圣徒,圣伊维瑟之径,崇拜他的信徒,并将一切资源秘密调动集中,他也无法创造第二把曼铎利斯之剑。这把剑必须被带来此处,而灰骑士们恰好也是这么做的。

阿拉里克的思绪像火一样烧灼着。灰骑士们被利用了,他们曾经为了不辱使命英勇奋战,献出生命,他们绝不会是这阴谋的一部分,他们绝不会是敌人的工具……

“事情本该如此。”阿拉里克牙关紧缩,怒不可遏地说道。“你利用了丽姬娅,但是你不可能利用我们。我们追寻着曼铎利斯的足迹,跟你面对面的战斗过……我们让你重生,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跟你战斗。”

“你绝望了,灰骑士。从一开始就是你就在帮助我,你想想,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我发现你们灰骑士的那些坚不可摧的灵魂实在太有趣了,简直是绝妙的工具。你们永远斗志昂扬,称得上是帝国能拿出的最优秀战士,只要我植入一个目标,你们就会义无反顾地献身。我知道只需要我指出一个正确的方向,你们就会言听计从。你们替我取来了曼铎利斯之剑,加速了圣伊维瑟之径内的大屠杀,让沃坎尼斯·乌托尔的尸山血海作为我准备工作的掩护,直到我彻底苏醒,然后我将接手一项我无法拒绝的挑战,那就是击破你的灵魂。”

阿拉里克看见巴鲁兰团的士兵们正在被屠杀,一小群深蓝色的人影正在神庙入口处乱作一团,在疯狂中叫嚣着彼此残杀。他还看见了瓦里诺夫,他双手高举,赞美着他的主人。

“就像其他人类一样,你们也有弱点。”迦戈图罗斯继续说道。“可惜你们太骄傲,根本意识不到而已。你们的弱点就是恐惧,阿拉里克,你知道灰骑士从未有过在敌人腐化下堕落的先例,就在你思绪的深处,你害怕你会成为成为第一个。正是这个想法让你在被我俘虏后觉得如此无助。也正因为如此,你永远也成不了一个合格的领袖。告诉我,你在我的脸上还看到了什么?”迦戈图罗斯向他示意自己当前的形象,一个凶悍的部落战士。“我的样子就是你本来的形象。我就是你的恐惧之源,如果在这个脆弱的现实宇宙下你没有被灰骑士掳走,我就是你本该变成的模样。”

“在你的潜意识中你还记得你曾经的生活,还有那个蛮荒的星球,这是一种提示,它提醒你自己曾经转变过一次,那么你就可以转变第二次,转变成我的信徒。现在我将把你的恐惧变成现实,阿拉里克,我会花上漫长的时间来击破你的灵魂,当你最终堕落后,你将会成为我最钟爱的一件战利品。”

阿拉里克沉默不语,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只有一次机会,不过这已经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期,他一定要抓住它,为了他牺牲的弟兄们,为了丽姬娅,为了早在千年之前就奉献出一切的曼铎利斯。

阿拉里克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出自他自己的独立意志,他没有受到迦戈图罗斯的操纵。取回曼铎利斯之剑,和战斗修女们短兵相接,深入拉帕克斯湖面下追击迦戈图罗斯,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一直在遵循他自己的计划,而不是迦戈图罗斯的。现在只有最后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的判断正确与否。

他的信仰护盾正在衰退,他必须赶在迦戈图罗斯打破护盾,得以窥视他脑海中的秘密之前马上行动。

“看来这场战斗到此为止算是结束了。”阿拉里克平静地说道。“但是在和敌人的战斗中牺牲,这本身就是一种胜利,你无法夺走这一点。”

“或许是吧。”迦戈图罗斯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但是在你死后,你就会成为我的玩物,我有无穷无尽的时间来让你堕落。”

“你用尽全力动员了整个星系。”阿拉里克继续说道。“圣伊维瑟,各个主教,每一个帝国公民,你竭尽全力操控他们,仅仅为了能与我们有一战之力,别忘了这一点。甚至在圣伊维瑟之径形成之前你就开始执行你的方案,因为你知道和灰骑士战斗必须全力以赴。我们让你忙得团团转,恶魔,你害怕我们,所以你才不得不试图扭转乾坤,颠倒星系,好愚弄我们。”

“继续骄傲下去吧,阿拉里克,傲慢越多,失去的也越多。”

“好吧。”阿拉里克认命一般地叹息道。“那我们还是把最后的流程走完吧,一名灰骑士总该有几句豪气冲天的最后遗言,怒斥敌人然后英勇就义什么的,英雄传说里面都是这么讲的,你说对不对?”

“没错,是得需要这么个步骤来提醒你,你的死亡是多么毫无意义。”

“好。”阿拉里克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紧盯住面前影像的脸庞。他屏住呼吸紧盯到迦戈图罗斯的眼睛终于浮现在视野中,那双眼睛坚定有力,炯炯有神,充满了果断和坚毅,就像阿拉里克自己的眼睛。

“'Tras'kleya'thallgryaa……”阿拉里克开口吟唱,迦戈图罗斯的面孔瞬间分崩离析,整个世界开始被拉回现实宇宙。


一条恶魔触手从血肉之柱中伸出,优雅地卷曲着,越过支离破碎的墓穴废墟,伸向瓦里诺夫所站之处。他身边死去的巴鲁兰团士兵尸积成山,数百只手从闪闪发光的皮肤下面伸出,将瓦里诺夫托起,让他贴面融入迦戈图罗斯的身躯,为他勇当先锋向万变之主的奉献授予他最终极的奖励。瓦里诺夫感觉力量充盈在他的四周,纯粹的知识的力量,这感觉是如此强烈,它刺穿了他的皮肤,融化了他的躯体,开始将他转化为这纯净知识的一部分。他终于可以逃离皮肤和骨骼的限制,在迦戈图罗斯的闪光液态体液内,瓦里诺夫的内脏开始溶解。一张张无法言喻的面孔在触手外注视着瓦里诺夫被吞没,这个主人的最优秀仆人即将被转化成他们之中的一份子,成为千面魔君的一张新面孔,一具无数信徒们顶礼膜拜的偶像。当辛烈治吞噬整个银河的时候,瓦里诺夫终将为神。

在沃坎尼斯·乌托尔上空漂浮着的迦戈图罗斯的千副面孔突然退缩,被吸回血肉中。触手开始扭动抽搐,围绕着搏动的中央血肉之柱翻滚,拧成痛苦的结。雷云中传来阵阵电闪怒吼,恶魔的苦楚在地面上投射出一条条七歪八扭的可怕鲜红条纹。彩虹色的血肉上浮现出斑驳的深色块,像是皮肤下被划出了伤口。

恶魔开始嚎叫后退,他们的躯体变得不稳定,其中一只恶魔倒在另一只身上死去,他们烧灼着的鲜血和着内脏喷涌而出,洒在苍白的岩石上。垂死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就像百万人同时死去的哭嚎。

在墓穴的残垣断壁之间,在毁天灭地的破坏之中,在迦戈图罗斯庞大身躯的阴影之下,灰骑士阿拉里克昂然屹立。他的身躯伤痕累累,残破不堪,他的盔甲支离破碎所剩无几。但是他还活着,他还有意识。他正一遍又一遍高呼着审判官丽姬娅被处决时呼喊过的音节。

审判庭认定她说的是恶魔语,她的思维已经被迦戈图罗斯掌控了。但是阿拉里克知道她的精神有多么顽强,他说服了自己再最后相信她一回,拿到了审讯的笔录,默默记下了她一遍遍重复的这些音节。

这根本不是毫无意义的音节,这是丽姬娅向她的审讯者发出的最后绝望讯息,是她向千面魔君复仇的最后一次尝试。

“'Iakthe'landra'klaa……”阿拉里克怒吼着,迦戈图罗斯的躯体变得灰暗无光,开始大片脱落,形成一片可怕的灰色雪花。

每一只恶魔都是一名仆从,每一只都效忠一名主人,迦戈图罗斯这样强大的恶魔则直接效忠于辛烈治本人。但是为了让恶魔无条件效忠,他们的主人必须拥有压倒性的力量。因此每一只恶魔都会有一个真名,凡人可能知道他们众多化名中的一个,但是真名只有一个。

审判官丽姬娅知道迦戈图罗斯已经侵入了她的思想。她明白自己的堕落已经无可避免,既然如此,她索性全力敞开她思想的大门,用她的灵能力量从一切渠道搜寻信息,而迦戈图罗斯正是纯粹信息的化身,她让恶魔彻底掌控了思想,献出了自己的心智,最终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就为了寻找出她需要的信息。而她成功的找到了它,并在临终时刻拼命保持清醒,将这些讯息传达给了她的审讯者们。

在所有人里,只有阿拉里克信任聆听了她的最后遗言。

一个痛苦的音节接着又一个,就像丽姬娅在面对死亡时坚持不懈所做的,阿拉里克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迦戈图罗斯的真名。

这些音节灼烧着阿拉里克的嘴唇,如果不是凭借他的信仰护盾,光是这真名就足以杀死他。恶魔的真名足有数百音节之长,阿拉里克心知一丝一毫错误都会让他万劫不复,他必须强忍痛楚,继续诵念下去。

迦戈图罗斯的巨大身躯闪现着黑色和病态的绿色,紫色的腐败肿块在上面浮现。恶魔的皮肤下面,无数面孔互相倾轧着试图逃到迦戈图罗斯的体内深处,好逃开那些正烧焦魔君血肉的可怕音节。大片的皮肤正在脱落,成块了无生气的血肉不断砸在地上,触手变成了焦干,灰霾的枯肉,纷纷折断掉落着。

阿拉里克全力吐出最后一个音节,从喉咙中发出一个一度认为自己绝不可能发出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快被这些音节杀死了,他的身躯无力的面朝下摔倒,趴在破碎的大理石上,陷入昏迷之中。他的视野被黑暗逐渐吞没,迦戈图罗斯的垂死哀嚎声盖过了浑身的疼痛,那是一阵最初充满痛苦和怒火,然后变得低沉可怖的哀恸,里面充满了对痛楚的憎恨,还有对死亡的不甘怒火。

阿拉里克强迫自己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墓穴的破败废墟之上,血肉之柱变得摇摇欲坠,枯萎的碎肉不断如雨落下。血肉之柱底部坚固的支撑部位断裂开来,迦戈图罗斯的躯体向着反应堆东侧,鲜血玫瑰教团之前驻守过的阵地歪斜。缓缓的,在一阵惊人的巨响中,伴随着数千条肌腱瞬间断裂的恐怖噪音,迦戈图罗斯的躯体摔倒在地。

阿拉里克挣扎着试图站起身来。空中飞舞着粉末状的干枯血肉,好像一阵黑色的大雪纷纷扬扬下着。他的纳美西斯长戟落在身旁,他一边将它捡起来,一边倾听着迦戈图罗斯倒地时发出的隆隆声响。

阿拉里克从废墟中向上攀爬,直到他能看见墓穴废墟外面的景象。镇痛剂在他体内不断流淌着,但是全身上下袭来的痛感依旧难以忍耐。迦戈图罗斯的躯体是一片绵延的庞大血肉,正在不断分解渗入地下。

仲裁者吉海因蹒跚着穿过废墟走向阿拉里克,他还看见了其他几名幸存的灰骑士,阿拉里克认出了一名终结者,他意识到这一定是战兄卡林,坦克里德肯定已经牺牲了。

大约有十名灰骑士幸存了下来。其中除了卡林,还有几位吉海因和阿拉里克手下的弟兄。桑图诺小队的成员全部失踪了,他甚至不能确认到底有多少人挺过了大爆炸,拉克瑞玛和她的战斗修女们也毫无踪迹。

阿拉里克转身面对迦戈图罗斯的躯体,在他初生之际,一名凡人用真名之力成功击倒了他,成为了他的新主人,虽然他已经变得极端脆弱,然而千面魔君还没有真正死去。

阿拉里克和他剩下的弟兄们开始向着垂死的魔君走去,他们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最后,杀死迦戈图罗斯的不是灰骑士,反而是巴鲁兰重步兵团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他们用大批反坦克炮开路,用震天的炮火完成了灰骑士们刚起头的工作。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也没有人意识到灰骑士们的存在,他们只知道沃坎尼斯·乌托尔遭到了重创,卫军死伤惨重,这头倒地的怪兽就是罪魁祸首。几辆莱曼鲁斯坦克开上了前线,幸存的军官开始引导重火力攻击迦戈图罗斯。

坦克炮弹和重武器火力撕开了恶魔的血肉,五彩斑斓的鲜血喷涌而出渗进地表,血液将灰尘遍布的土地变成了一片恶心的沼泽,一直流到拉帕克斯湖中。

幸存的鲜血玫瑰教团修女们也加入了攻击队伍中,她们剩下的驱魔者坦克向着迦戈图罗斯发射阵阵火箭炮火。梅瑟洛第十二侦查团从他们的阵地向南急行军赶到此地,也用他们可怜的长程火力提供了些许支援。所有人全力开火,直到迦戈图罗斯变成一滩冒着热气的烂肉。

巴鲁兰团由梅瑟洛团掩护着向前开进。激光枪编织出了一张猩红色的火网,将迦戈图罗斯的鲜血烧成了一片恶臭的云团。两个军团的士兵们都上了刺刀,满怀着迦戈图罗斯从地下涌出时所散发的仇恨,一刀一刀将他切成碎片。战斗修女们也加入其中,高阶修女们用链锯剑,其他人一边用爆矢枪将迦戈图罗斯的肉体打成烂泥,一边吟诵着充满圣洁怒火的祈祷文。

几乎无人意识到灰骑士的存在,他们只有那区区几人,四周又都是呛人的雾气和烟尘。阿拉里克和吉海因肩并肩站在恶魔的血泊之中,无情且有条不紊的用他们的战戟一刀刀将迦戈图罗斯的恶魔躯体切割成污秽的碎块。

沃坎尼斯·乌托尔的太阳在永不退散的乌云后面照耀着,阿拉里克能感觉到迦戈图罗斯的生命气息逐渐消散,他将在拉帕克斯湖畔等待着,直到他的灵能内核感知到魔君已经彻底死去。

他身被数处重伤。持枪的手臂折断,肋骨破裂,碎骨片插进了胸腔里,第三个肺正勉强维持着他的呼吸。这种重伤之下,一般人早就已经死去,但是现在还不用忙着去上层巢都接受治疗,在迦戈图罗斯死透之前,阿拉里克哪都不去。然而眼前的恶魔所剩下的意志力搏动已经极其微弱,阿拉里克相信他不用等太久。他依靠着战戟的握把,感受着夜幕降临时平原上涌起的阵阵凉意。

仲裁者吉海因正在试图找齐幸存的,还有牺牲的灰骑士们。他找到了桑图诺的遗骸,他的躯体已经被大爆炸摧毁到几乎无法辨认。当时他就在阿拉里克身旁几米开外,本来说不定死去的会是阿拉里克。还有几名桑图诺小队的兄弟以及拉克瑞玛小队的炽天使修女在抵达卫城之前就被迦戈图罗斯的信徒杀害了。到处都找不到坦克里德的遗骸,阿拉里克知道他早已是尸骨无存。

曼铎利斯之剑依然毫发无损,安静躺在反应堆旧址上的巨坑正中央。吉海因此刻正持着它,将它包裹起来,不再让它的剑锋继续目睹这四周的破坏景象。吉海因将会同杜伦丁一道返回泰坦上的曼铎利斯之墓归还这柄武器。至此之前,这柄剑都将妥善包裹,它的使命已经完成。

鲜血玫瑰教团的修女们正在战场上收殓死者尸体,阿拉里克注视着她们在残余的墓穴台阶上抬走大修女的遗骸。整座反应堆现在只剩下一座巨坑,里面填满了碎石,谁也不知道在墓穴的异象出现后,整座反应堆究竟被吸入了哪个异次元之中。巴鲁兰团的死者遍地都是,一辆奇美拉运兵车正受命运送大批尸体向后方阵地移动。

太多的牺牲,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灵魂。

某个东西在迦戈图罗斯的污血中挣扎着。阿拉里克忍着痛走近,发现是一具人形躯体正在污秽中扑腾。

他的皮肤已经不见,似乎是被酸液腐蚀掉了,浑身覆盖着粘液,无眼睑的眼珠疯狂地转着,双手捧着自己的内脏,试图不让他们洒出来。

阿拉里克一开始以为这是一名巴鲁兰团卫军。但是他一眼认出了他腰间残破的武装带上别着的那把动力剑,阿拉里克亲眼看到瓦里诺夫在欢庆迦戈图罗斯进入实体宇宙时佩戴着这柄剑。

阿拉里克几乎渴望着听到瓦里诺夫开口说话,好再一次听听他嘴硬的嘲弄。但是这都无关紧要了。阿拉里克念出迦戈图罗斯真名的一瞬间,他就被抛弃了,瓦里诺夫向迦戈图罗斯奉上了他的生命,甚至远不止如此,还有他的灵魂,他的一切存在。就在最后一秒钟,他的一切都被夺走了,死亡的苦楚对瓦里诺夫而言算不上什么,然而在如此接近成功之时被打入失败的谷底,这种折磨之剧烈,即使是迦戈图罗斯本人都值得称道。

也许让瓦里诺夫就这么自我折磨下去也挺合适。但是异端审判庭已经处决了瓦里诺夫一次,阿拉里克知道他们肯定希望处决工作不要做得这样虎头蛇尾。

“以帝皇陛下的神圣审判庭之名。”阿拉里克宣判道。“并以审判庭直属武装力量,灰骑士战团连长之名,我将执行恩多克拉斯的裁决,将汝之灵魂押送帝皇以候审判。”阿拉里克弯腰抓住了瓦里诺夫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瓦里诺夫狂乱地盯着阿拉里克,浑身抽搐不停,湿漉漉的红色躯干上不断渗出着粘液。

“可是,你没有灵魂,所以这就将是一切的终点,高里克·伦萨·瓦里诺夫,这就是你的湮灭。”

阿拉里克缓缓离开了迦戈图罗斯的溶解尸体,来到了拉帕克斯湖畔,在穿过云层的月光照耀之下,湖水呈现出多种病态的色彩。阿拉里克在湖水边半跪下身来,将瓦里诺夫的身体按进了污水之中。

瓦里诺夫虚弱地挣扎了下,四脚渐渐停止乱蹬。阿拉里克等了好一会儿以确定瓦里诺夫已经彻底死去。伴着笼罩在湖畔上的一片寂静,他又继续耐心等待着。

等到仲裁者吉海因找到阿拉里克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吉海因从梅瑟洛团借来了一辆奇美拉,正在用它运送幸存的灰骑士们前往上层巢都,医护修女们会治疗他们的伤势,直到战团将他们接走,由战团药剂师们妥善照看。

卡林幸存了下来,尽管浑身伤痕累累,但是他依旧顽强的携带着他的重喷火器。仲裁者吉海因和萨恩,昂杜因和索金(他胳膊被砍中,失去了一只手臂)。阿拉里克小队的郝瓦恩,多尔翁和李科斯还有阿拉里克自己,没有一名桑图诺小队的成员。

随着奇美拉在战场上转向上层巢都驶去,阿拉里克再一次回首望去,看向迦戈图罗斯尸体所在的那片巨大污渍。

当然,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迦戈图罗斯永远无法被彻底消灭,但是灰骑士们,包括曼铎利斯,还有丽姬娅,证明了他不是不可战胜的。而审判庭的职责就是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朝阳刺破了云层,但是阳光所照之处只有死亡和污秽,成堆的废墟,堆积的尸体。清理迦戈图罗斯在圣伊维瑟之径留下的痕迹的漫长痛苦工作才刚刚开始。


在平原深处的一座山脊上,死亡守卫祥看着迦戈图罗斯逐渐被肢解,她终于完成了她的女主人——审判官丽姬娅的最后指令,成功将千面魔君带入了现实宇宙中,好让灰骑士们有机会消灭它。

祥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处境,现在她没有主人了。她曾经效力于帝国教会的分支机构,为帝皇提供血祭,在那之后她又效忠于丽姬娅。祥从来没有独立自主过,这种异样的感觉——她的思维,行动,决定都可以随心所欲。她不再是任何人的工具,现在一切都由她自己说了算。

也许她最终会找到一个新主人,向他宣誓效忠。但也许她会再深挖一下这种感觉,沃坎尼斯·乌托尔看起来不错,这里有荒凉的野地等待探索,有无法无天的下层巢都作为她技巧的试炼场,各式各样的帝国公民供她观察学习,甚至效忠。

她转身离开了无生气的魔君尸体,眺望着平原,东方的遥远地平线上,沃丹努斯巢都的身影依稀可见。祥暗自思揣着她是否能够再找到一个像丽姬娅一样的主人,然后她又考虑着她是否真的希望再找到一个主人。

祥迈出了步伐,她紧绷的肌肉几乎毫无动弹,开始走向漫长的远方。


泰坦深处的空气凝滞而寒冷。灵能护盾保护下的密室狭小且昏暗,只有一根蜡烛点亮四周。这座密室在几天前被开凿出来,作为一间绝密的储藏室,用来储藏保密信息。更重要的是,让这信息永不遗忘。它位于泰坦的地下墓穴之中,由整个军团的战士英魂守护,只有灰骑士战团的牧师知道它的确切所在。

房间内只有一张巨大的书桌,一名记录机仆端坐俯首在一本厚厚的大书之前。这本书非常新,刚刚装订完成,它的纸张洁白,尚未有书写痕迹。机仆手握羽毛笔,笔尖悬浮在纸上。

战团牧师杜伦丁和审判官尼克索斯面向黑色墙壁肃立着,杜伦丁带着尼克索斯来到此处,因为正是由于尼克索斯的坚持,他们才开凿了这间密室。尼克索斯正在从瓦里诺夫处刑仪式上的伤口中恢复,但是他看起来依然虚荣疲惫,看起来甚至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要靠着外骨骼的伺服机来辅助完成。

“你可以开始了。”尼克索斯说道,记录机仆开始在纸上书写下一个标题。

铁魔书第二册,机仆用完美流畅的笔法写道。本书旨在描述并记录恶魔之姓名,回归日期,驱逐之法,以及关于恶魔之阴谋及其他细节之资料。

审判官尼克索斯开始叙述阿拉里克在药剂师处接受治疗时所汇报的种种细节,关于迦戈图罗斯制造堕落圣徒作为复生仪式关键容器的缜密阴谋,还有利用灰骑士取来第一次驱逐他所用武器的诡计,以及教唆无数信徒和煽动家们群起暴乱以掩盖他的踪迹。就在此时此刻,一场特别行动正在审判官凯尔斯和总务马雷夏尔的指挥下于整个圣伊维瑟之径展开,这次行动可能延续数十年之久,以彻底清扫这些混沌信徒。

他特地提到了审判官丽姬娅的贡献,以及阿拉里克是如何作为唯一信任她的人在最后扭转乾坤。他提到了无数帝国公民的逝去,以及为了清除迦戈图罗斯在圣伊维瑟之径的影响,还有更多的人将会牺牲。

最后,记录机仆写下了审判庭关于预测迦戈图罗斯下一次回归时间的帝皇塔罗的研究和解读信息。他将在下一个千年后再次进入实体宇宙,但是这一次,审判庭将不会给他成功的机会。

“认真记好。”尼克索斯命令道。“每一个音节都必须准确无误,不然驱逐就会失败。恶魔迦戈图罗斯的真名是Tras'kleya'thallgryaa……”

一连好几分钟,审判官尼克索斯强迫自己的喉咙吐出这些音节,当他最终完成时,记录机仆也被带走销毁,确保恶魔的真名不会在它的生化大脑里植入任何腐化信息。

最后审判官尼克索斯离开泰坦前往土卫八,准备前往恐惧之眼继续帝皇的战争。关于迦戈图罗斯的这章故事已经落幕,当下一章新篇开启的时候,尼克索斯和其他与魔君战斗过的人都将早已作古。


当一切都落下帷幕,灰骑士的遗骸被取回安葬在泰坦之下,向审判庭的报告业已提交,幸存者们都接受了净化,在等待战团高层决定是否允许他保留连长职位的几天里,阿拉里克终于能够有几天安静时间调理自己。

他获许前往米马思短暂访问,在那里他由审讯员带领,前往审判官丽姬娅的牺牲之处。

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剩下。囚室已经被拆解,只有岩石上的一条锁链,曾经另一端连着囚室将它固定住。

丽姬娅的遗骸被碾成了碎片,洒在行星轨道上,再难寻找一丝踪迹。阿拉里克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的牺牲默念一段祷文,但即使如此,他也比任何人为她做的多得多。丽姬娅是作为一名叛徒被处死的,没有人会在乎她是否魂归帝皇之侧。他能做的不多,在异端的恐怖面前,他能提供的只是几句圣洁祷言,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太多的牺牲……

阿拉里克默默注视着米马思的荒凉表面,巨大的土星圆环在他头顶闪耀着。

太多的苦痛……

牺牲是帝国的基石,鲜血是帝国的沃土,战斗永无结束之日,虽然天空永远充满黑暗,但在人类的心中,曙光从未磨灭,我们热切盼望着有一天,人类能永享幸福和平,但在那之前,人类首先必须生存下去。

而那,就是牺牲的意义所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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