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最近睡眠质量很差,几乎回到了高中那段不能入眠的日子里。那时候的状态,跟现在很像,为选择而困,困难到不能入眠。凌晨两点多,我边抹眼泪,边起床拿剪刀,去修改我的枕头。我想,既然难受的睡不着,起码得找点事情做啊,好歹转移点注意点。
直到高一的某个清晨,坐在窗边读课文,忘记是什么季节,记忆里有桂花的香味,有香橡抽芽的声音,甚至有小雪融入掌心的触感,就是在那样的时刻,念到课文《我的地坛》:这么多年来我头一次意识到,这园中不单单处处都有我的车辙,有过我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
念完这么一句话,不知怎么偷偷趴在桌子上哭了。
可能是因为想到我妈,突然觉得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生活着,不管怎么样,都要让自己过得开心一点。这么一想,所有你认为很纠结很难受的事情,都看起来渺小了一点。我始终觉得,你觉得一件事情困难,是你没有赋予你的权力,你很被动,你的认知能力还不足以跳出问题的牢笼。
然后,念了史铁生的文章一个礼拜,等我那天清晨在念他的文章的时候,同桌拉拉我的衣袖,问我,你知道吗,昨天史铁生去世了。
我说,是吗,昨天也是我生日。
那是2010年12月31日,农历的11月26。
我没有掉眼泪。只是,我不再失眠了。
过了一段时间,在一本过期的《读者》杂志上看到关于史铁生去世的文章。潸然泪下。那是治愈我失眠的男人。
文中回忆了他的一生。别人的一生,也许对于你,耳闻目睹都无关风月,却能为之一颤。在他拔除维持生命的装置之后,医生说他已经没有意识之后,当他的妻子走到他的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的时候,竟然又有了生命的迹象。机器上的波动,随妻子的心绪起伏变化,好像用最后最残忍和最无奈的方式拥抱她,告诉她,乖,别哭,我还在。
如果清点我的资产,请别忘记那片天空,这是我恒久的眺望。
史铁生说,我的墓碑上,要写上这样的话。他对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眷恋。而这个世界对他却如此的残忍。先剥夺了他的双腿,又让他患上了尿毒症,最后又因脑溢血离开了人世。而他,却留给了世界最纯粹的文字。
高中语文老师同我讨论起史铁生的时候,感慨道,再也没有比史铁生更干净的文章。
我总是在想,他的孤独,我得好好延续着,不见得我会有多优秀,不见得我可以做得有多好,只是用一个最普通的姿态,去拥抱这个世界。如果有在天之灵这种事的存在的话,他可以借助我的眼睛,看这个世界,一眼,再一眼,最后一眼,直到我也不复存在。
前年到北京,去了地坛公园,公园不再坍圮,而他已经不在。公园里有一位老先生在拉小提琴,我驻足,心想,这是你说的那位老先生吗?你放心,老先生还在,他的琴声也很抖擞。只是,你文中出现的那对夫妇,我记得不他们的样子了。如果我想起来他们的样子的话,我一定捎去你的问候。
今晚,我又失眠了。写这篇文章已经有一个多小时,我想你的模样,停停写写。你总是能在很晚的时候跳出来跟我聊一会,然后说到我困了。我问你,你怎么不留着浓密的大胡子呢?就同画油画的艺术家一样。瞧,百度上你的照片,笑得很灿烂,但没有胡子,一点都不含蓄。你只是笑,从来不回答我。
我生活的这个世界,还是很着急。
因为我每一次打电话给家里,总是用“那先不说了,还有事”道别;因为我每一次打开简书,总有99+的文章来不及看;因为我每一次在朋友圈里看各国风景,自己却没能去仙本那和斯里兰卡;因为我每一次吃饭,都不知道我吃得是茄子还是黄瓜;因为我每一次写作业,都不知道我从中收获了什么……所以,我很开心的是能慢慢地想念你,在一个失眠的,却很长的时间里,能慢慢去刻画你,不用着急了,这个黑夜很长。
我从来不敢写你的文章,类似于《我幻想中的史铁生》,《我和史铁生》或者是《最亲爱的你》。因为,我写不好你,我也不够了解你。我不想妄自揣测你的心思。你带给我的安静,能让我偶尔想念你就好。
天快亮了,我又要变得很着急了。着急我的学业,着急我的毕业,着急我的事业,甚至着急我的婚姻,尽管我才23岁。
你写《病隙碎笔》,花了很长的时间。你说躺着的时候,很羡慕能坐着的时候,你没有想起来别人还能跑。后来,你时常没有意识,睡睡醒醒,你又很羡慕能躺着清醒思考的时候。我就挺替你着急的,一件事,怎么可以拖沓到用这么长的时间去完成呢?是我太过着急,着急得没有过好我的23年,回头看看我,一直在着急,一直碌碌无为,也许因为喝了太多高效率的鸡汤,吃了太多的快餐,中毒太深了。我说,还好,失眠是一剂良药。
我不再拿剪刀修改我的枕头了,我在窗边想念你。
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