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一直说我有龙气护体,什么邪祟都会躲我远远的。
结果随便散了个步,我就被蛇妖给绑了???
蛇妖头子好美……
我很难不沉迷男色。
顺便感慨这些蛇妖只知道吃白饭青菜,实在是美强惨的典范。
国师大概想不到我不仅活着回来,还搞到美男了吧?!
01.
我是个公主。
国师总说皇家与生俱来龙气萦身,邪祟不得近身。
我深信不疑,是以有妖物在万禄山皇陵作乱的流言甚嚣尘上时,我觉得自己很特别,大摇大摆地进山去了。
谁料竟被近来作乱的蛇妖抓进了洞中。
难道这些妖怪近来伤风,鼻子堵了,闻不到我身上的龙气?
我很不服:“你们要不要仔细闻闻看,再决定要不要抓我?”
“抓都抓了,还闻什么?”
为首的男蛇妖模样俊俏,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看向我时颇为严肃:“你们这些皇亲贵胄,个个都自以为与众不同,其实在旁人看来大都稀松平常。在妖精看来就更无甚区别了。”
洞外夏日可畏,火伞高张。
他还算好心,一边教育我一边还不忘给我饮了半碗水。
又补充:“哦对,只有带雄黄的人才与众不同。”
我一时无语,蛇怕雄黄便罢了,修炼成人且敢在皇陵作乱的蛇妖还怕?
万禄山的皇陵修了好些年,皇爷爷刚过知天命之年时招揽天下巧匠始动工。
甚至寻来有“灵蕴匠人”之称的关先生做所有地宫设计与机关建设。
关先生为前夏朝修的陵墓至今无人可破。
我皇爷爷对他非常崇拜。
试问于一个略有民愤的皇帝而言,还有什么比后人不能挖你坟更安心的事?
这工程直到月前皇爷爷驾崩之时将将建好,可以说他是活着的时候就为自己的死费尽了心思。
我父亲做了三十来年皇太子,其间从年幼撒尿和泥到中年发福又谢顶,终于在不惑之年迎来继位登基的这一天。
他甫一继位,独一件的大事就是这次祭祀皇陵了。
父皇难忘旧情,记挂我母妃,并未立后,此次皇族中也只带了我这一个女儿。
我俩早早携百官与巫祝前来万禄山筹备。
仪式空前盛大。
国师算了个吉时,吉时未到之前我们一行便在山下的避暑山庄小住。
吃了睡睡了吃,本来很符合我的人生观,谁料近期此处却发生了妖祟作乱的事故。
先是山下村民上山狩猎时发现十几丈长的蛇蜕。
再是拂晓时漫山回荡婴孩啼哭之声。
后有国师手下的钦天监推演出不明的天象。
还有几个进山探查的监副一去不回……
一时间,关于皇陵动土触犯了山中蛇灵的传闻越来越多。
然而蛇这个东西,于我们皇族而言有些玄妙。
在天为龙,在地为蛇。
是以蛇一直被认为是天龙的近亲,甚至是龙身落入凡间的化身。
所以突然出现一只十几丈长的蛇蜕,有人说是邪祟,也有人说是祥瑞。
前者要驻军搜索绞杀,以清皇陵正气;
后者觉得皇陵或有问题,神蛇降世正是为了予以昭示。
哪有人见过十几丈的蛇,如此稀奇,当然任他们信口胡猜。
而我作为本朝唯一涉政的公主,父皇无暇理会此事的时候,他们便要吵到我眼前来。
一个两个全都聒噪无比,说话时仿佛一群牛蛙呱呱呱。
我虽然热爱吃干锅牛蛙,却不喜欢它们活蹦乱跳。
因而不胜其烦,堂堂公主竟然要靠出门散步才能躲一时清静。
谁料,这一散步就走到了蛇洞里。
为首的男蛇妖在一旁提笔写字,时不时瞥我一眼。
我怕他们抓我来有什么歹意,试探道:“你们可是要用美色迷惑我,吸食我的阳气?”
男蛇妖闻言愣了片刻:“公主,你可能误会了,我们是蛇妖,不是狐狸精。”
我:“哦。”
长得这样好看,说狐狸精其实也可以吧。
就这样被困在洞中两日。
我衣裳上熏的枇杷香只剩汗味儿,此外倒是并未受到什么苛待,那抓我来有什么意义?
难道蛇圈还流行养宠物了不成?
我秉持着不懂就要问的精神提出疑惑。
“要是没什么事儿,不如把我放了吧?不白得你恩惠,我届时派人送两车活鸡来,吃肉也行,养养吃蛋亦可,岂不美哉?”
我看对方无甚表情,再接再厉道。
“鸡真的是非常百搭的食材,这一波你不亏的,只要有了鸡,你就能吃上烧鸡扒鸡叫花鸡,熏鸡焗鸡口水鸡,还有白斩鸡盐酥鸡黄焖鸡……”
我回忆着毕生之所学同他介绍,只是说着,感觉口水都要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然而世间竟有人对鸡不为所动。
真让我难以置信。
大概我每次说话都让他头痛,男蛇妖颇头疼地扶额沉默半晌,道:“舞阳公主真是贵人多忘事。”
02.
他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我们此前确实见过。
只是那时他蒙着脸。
月前父皇登基,久旱的姜国落下甘霖,我乘着车辇出宫去巡视。
看看百姓的庄稼可还有救。
回程时,已是上灯时分,突然车辇一阵颠簸。
再看时,车夫就已经换了人。
虽说我此次出行十分低调,并未带人。
可好歹给我赶车的是大内功夫了得的侍卫长。
竟被人轻易弄晕。
车夫虽被换掉,车却依旧稳稳行驶着。
绕着城楼兜圈子,拖延时间。
其间我猜测来人是要劫财劫色,万没想到对方是慕名而来找我帮忙的。
有人掀开车帘坐进车里,落下句“舞阳公主,久仰了”,就算打了招呼。
虽然面罩遮住半张脸,可分明没有半分久仰的神色。
我暗暗为他的表演摇头,这演技放到春梨园估计要饿死。
面罩之外,目若秋水,盈盈剔透。
一道淡疤从上眼睑划至眼尾,眼尾处点染有一颗泪痣,衬得他有些悲凉。
想来我盯着他看了太久。
而他没见过谁被胁迫还目光这么猖獗,皱眉咳了一声。
“想请公主帮个小忙,事成之后,自会放公主全身而去。”
他说完顿了顿,许是看我一直凝视着他的脸,有些像登徒子,不免瞪了我一眼。
“公主请看。”
他自袖间抽出一块多处拼接的木头,递到我眼前。
“听闻公主有可辨天下宝物的才名,又曾亲眼见过飞星连弩,所以,此次要烦劳您为我手中这物做个鉴定。须是真品,我才好送出手。”
我想了想,自己好像在鉴宝一事上确有些虚名。
父皇爱屋及乌,总是对我的一点儿小成绩大肆传扬。
跟寻常百姓家那种逢人就一边假装谦虚一边狂夸自家孩儿的行为差不多。
搞得我颇具名声。
“要我帮你证实你手中这飞星连弩是真品是吧?写个鉴定册子还是怎的?”
我依旧盯着他好看的脸,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了。
“如公主所言,写份鉴定之书即可。听闻您的字体颇具圣上风骨,相信收到礼物的大人定能认得出。”
他已将纸笔递过来,丝毫不考虑行车颠簸中我的字会走形,从而影响我书法精妙的美名。
我洋洋洒洒写了几句溢美之词,然后签上大名加盖宝印。
他并不耽搁,收好纸张就要走,确如他保证的那样,没伤我分毫。
他掀起车帘那刻,我手有些抖,扯住他的衣袖,颇阿谀地问。
“那个……恕我八卦,你眼角的疤是怎么来的?要不要我帮你讨些上供的美容膏祛祛?保准你颜值飙升,还不收费。”
显然他不能理解我的爱美之心,还嫌弃地甩开了我的手。
“许是小时顽皮,磕碰留下的。七尺男儿,并不在意这些琐事。”
他说完已然不见人影。
谁料再见,竟是在这所谓的蛇洞中。
我仍是被胁迫的角色,他摇身一变成了男蛇妖。
03.
在这洞中过了几日,除了避暑甚好之外,其余皆很艰苦。
洞中有几处石室,我分得一间,行动自由,愿做什么他们也不管,只在饭点送饭过来。
这天,为首的男蛇妖带人来给我送饭。
饭菜依旧清淡,我拉着他不让他走,听旁人都唤他阿晏。
我有样学样,装嫩道:“阿晏哥哥,我还小,还在长身体,今天给我加加餐吧。”
旁边小哥纠正我。
“我们可是百年老蛇!”
言下之意:放肆,注意你的态度!
“行啦行啦,天天吃白饭就青菜,就别装蛇妖了。”
我直摆手,表演欲爆发,一时间泪盈于睫。
“真的不行了,肉之于我,如鱼之水,如鹰之翼,鱼没水口吐白沫,老鹰没翅膀不得飞,舞阳吃不上肉,魂儿都不周全,大哥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今儿一定得吃点儿肉了。”
这些大好青年放着人不做,非要装蛇。
且演戏也不下点儿功夫,真要装蛇妖起码沾点儿荤腥嘛。
大概是觉得被我识破也无所谓,阿晏把一碗白饭塞到我手里。
“外边一直有官兵搜山寻人,我们没法出去打猎。”
竟然听起来还很无辜,难道还要怪我?
你要是不绑我,自然没官兵来搜山。
怎么说都是我比较无辜啊。
“若是实在想吃,”他将胳膊伸到我嘴边,“喏,吃吧。”
他可能只是想调节下气氛,但我这个人特别擅长听取别人的意见,张口就咬了下去。
他吃痛地叫:“哇!”
我松开嘴,挑剔道:“不嫩,不吃了。”
转过身的时候,眼泪却流下来。
下午阿晏外出,剩余的几个人守在洞中,许是都还年轻,不够沉稳。
我小睡时,就听到一阵嘈杂,隐隐是“搜过来了”之类的话语,然后一片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默默坐起来,有一丝茫然。
都跑了?
费了那么大劲绑我来,结果一有点儿事就扔下我跑了?
我难以置信地起身出去看,竟真的跑光了。
到底有没有尊重绑架界的行业规则?
太没有职业操守了。
我索性趁机去了阿晏的房中,不,石洞中。
里面小案上摆了本《天工开物》。
随手一翻落出两封书信。
我没细看,只瞥了眼落款:蒯晏桑。
他的全名。
我撸起袖管,独自劳动起来。
听闻劳动的人是最可爱的人,想来我此时一定可爱极了。
先将不多的生活物资藏到石后或盖上茅草,而后抓了大把灰土盖住洞口的足迹,最后到洞外将两侧的藤蔓扯得集中些,掩住洞口。
这些人不管饱,还要我为他们干活,可以说是毫无人性。
几处长明灯都被我吹熄后藏起,是以洞中漆黑。
黑暗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选择闭上——
找个角落继续打盹,睡毕竟是我继吃后的第二大人生乐趣。
没一会儿,察觉地面震动,有整齐的步伐之声——
是搜查到此处的官兵。
他们撩开洞口长藤,只进来几步,确定无人迹后,便离开了。
我直摇头,父皇养的兵不甚敬业,找公主这么大的事都不尽心。
渐渐又睡过去,迷糊间醒来时,就听到外面传来阿晏的声音。
“你们看到有官兵搜来,就只顾自己躲藏了?”他如我当时一般难以置信,“我们费力捉她来,却轻易任她随官兵回去了?”
其余人不敢发声,想来是很羞愧,只有一个人小声回了句。
“我们这些前朝遗孤哪个见得光?平日里都是见到官差就要躲,当时一慌,就忘了这茬。阿晏哥,现在可怎么办?”
他们沉默了。
我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出去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嘴巴都张得老大。
让人情不自禁想把拳头塞进去比比大小。
“说什么呢,都把我吵醒了。”
我目光掠过去,看到阿晏脚边放了只野兔。
他微微一笑,眼角的泪痣在昏暗的光影下隐去。
“没事。不是说要吃肉?我下午出去给你打了野兔。”
万没想到他外出是做这个,我皱眉看了看可怜的小家伙。
“兔兔那么可爱,最喜欢吃兔兔了!”
晚些时候,果然一整只香喷喷的烤兔端到了我面前。
阿晏朝我笑:“这次很嫩,吃吧。”
我伸手去扯兔肉,却被他拦住。
他在我身旁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
“我看公主的手有些脏,擦擦再吃。”
我这才想起之前捧了土灰之后也没洗过手。
他为我擦得细致,小声感慨:“你竟没走。”
“官兵长得没你好看,我就没走。”我同他玩笑,“主要是我这个人吃不到肉就会虚弱,也走不了几步。”
他低声喃喃:“总觉得你有些亲切。”
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我不再同他绕弯子,坦白道:“你既然绑我来,便是觉得我有用处。若我有用,不妨将所想之事,直接托给我。”
“为何帮我?”
“身在皇家,便是肩负着社稷江山。百姓事即是社稷,如何不该帮?”
我咬了口兔腿,确是很嫩。
“陵中现在什么情况?要救的有几人?你且与我说说。”
他更诧异:“你怎知我所求何事?”
我对上他一双剪水瞳:“姓蒯的可不多。”
他惊住的样子有些可爱,我笑问他:“你名字笔画这么多,幼年上学时写起来会不会很苦恼?”
04.
姜朝往前数,是夏朝。
夏国当年被破时,太子与太子妃侥幸逃脱。
然而命运这个东西真的很玄妙,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
过了些年头这对前朝余孽还是死在了我皇爷爷的追杀下。
万千传闻中有一条说他们生有一子,被民间匠人收养。
匠人姓关,曾负责夏朝最近一代皇陵的修建。
而前朝太子妃姓蒯。
如此一来,众多传闻中的这一条,便坐实,成了真。
阿晏并没什么复国的野心,只是想救出他的师父灵蕴匠人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