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读的书,近段时间因为有朋友也处于一个比较艰难度过的阶段,所以我就把师姐推荐给我的《最好的告别》又推荐给了朋友。因为我是曾这么走出来的,这本书改变了我,它也让我能从父亲去世的愧疚和不能释怀中走出来。何况这本书还是师姐推荐给我的,尤其是从不阅读小说以外的其他类型书籍。但这本书改变了我的阅读习惯。最重要的是带给我关于生命的深度思考和释怀。
直面死亡,是对生命的善待。这是很多人都明白的道理,但是却几乎没有人能做到。人的生命衰亡过程好像一条长长缓缓的曲线,这曲线有生命巅峰时刻,自然也会有下降趋势,它自然也是有终点的。当终点来到生命戛然而止,却很少人能看破这个生命曲线的必然结果。
面对生命最后的结局,人需要勇气,也需要智慧。关于死亡,其实在农村,很多老人未去世前都会给自己准备一口棺材,就放在自己平时所居住生活的房间。小时候去一些邻居家串门,有时候会看到一口棺材在黑黢黢得屋子里,第一次害怕,后来渐渐也能释然。我想起二伯娘,因病躺在床上20多年,大小便失禁,背后长满褥疮,一直痛苦到去世。在农村,没有受到折磨就善终是一种福报。
师姐跟我推荐《最好的告别》这本书,已经是我父亲去世四五年之后。这之前我是始终未从他的去世中走出来。从放弃进ICU到匆忙出院回家,父亲在回家的路上去世。我常常想,如果当时选择ICU,如果我们不顾父亲要求坚持不出院,是否父亲现在仍在身边?人生没有如果。读完这本书,阖上书本的那一刻,我长出了心底一直压着的一口气。是的,我不后悔当时的选择:父亲最后的时光是清醒的躺在病床上的,我和妹妹弟弟陪着他,我记得他吃了几口特地买的鸡汤馄饨,一颗特别新鲜的大草莓。他问起我新买的房子,问起妹妹。他急着的要出院的那天应该是有所预料,他想回老家,我想他应该也是想他的母亲和老家的山、老家的院子。最后他是在母亲的怀中安然走了,我和弟弟分别握着他的一只手。读完此书我才真正明白:这是父亲最好的结果。
什么时候努力医治,什么时候放弃治疗这其实是每个人都要上的一堂很重要的生命课。《最好的告别》的作者阿图·葛文德是医生,所以他的文章尽可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医学,要知道医学本身也存在着局限和各种可能。他从一个医生的角度,分享了关于疾病、衰老和死亡的思考,尤其是他对“尊严死”理解。他讲述他的父亲从接受治疗到最后离世的经过,尤其对我具有启发意义。他的父亲做了一连串明智的决定:推迟手术—接受手术—放弃化疗—接受善终服务。这些决定帮他延长了生命,也尽可能地提高了最后阶段的生活质量。
读这本书的过程也是我对父亲去世前那段日子的回忆过程:父亲从4年前第一次入院到4年后的入院,每天护士抽取的一管又一管的血,以致于父亲两只手和手腕全是青青紫紫找不到下针点。连一向温柔谨慎小心翼翼的母亲都心疼的冲了护士发火。病危的时候医生下达进ICU的通知,我和弟弟商量。我找医生谈:进ICU主要的目的是什么?能解决什么问题?医生一向都是说的模棱两可:插管帮助进食和呼吸,不能有家人陪护,每天固定时间可以探访。不能根治现在所存在的病情.......
母亲坚决反对送父亲进ICU,我看着父亲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微喘。我无法想象父亲一个人孤零零躺在一间封闭的全是医疗设备的冷冰冰房间,他得多绝望啊。我舍不得父亲一个人,我想到的是:即便父亲去世我们都要陪在他身边。所以我们拒绝了医生的建议,父亲依然躺在病房,母亲天天陪着他,我和弟弟妹妹一有空就陪在他身边。每天会问他想吃什么?尽管我们都知道他几乎不能进食了。他去世的那天凌晨就闹着要出院,尽管医院努力阻止我们,但我们还是尽量满足父亲的愿望。虽然下着小雨,我们从医院带了两罐氧气瓶,妹夫开车。而后我们一路往北。
父亲是在去往老家的路上走了的,家中叔伯和堂哥从临镇的村子里买来一口棺材,时间仓促,买来的棺材是一户农人的喜棺。所谓喜棺是指村子老人为自己备的,一直放在家中等自己去世再用。因为没有油漆,所以弟弟现买的大红色油漆,我和弟弟用刷子一遍又一遍的刷。我们刷的很认真,像是给父亲盖房子一样,夜里困了就围着棺材躺在稻草上睡着。父亲送去火葬,婶娘堂嫂怕我哭闹紧紧抱着我不放,其实我那时只是想亲一下父亲的脸。我并不是没有接受,我是接受了他的去世,只是我想最后用脸庞去贴一下他的脸。但是婶娘们不给我机会,因这遗憾让我耿耿于怀,总感觉自己少了半边脸。
在生命的最后,最不甘放弃的都是家人。当生命临近终点的时刻,我们和医生谈些什么做些什么?是要延长生命的长度即便只是没有生命质量,还是要保证临终时生命的尊严和质量宁愿选择治疗。这需要勇气。读这本书的时候再回想,这也是我和父亲最好的告别。
父亲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子女全在身边,在意识最清楚的时候,能听见我们的声音。在他走了以后,我们按部就班的去安排他的丧礼,看到前来拜祭的亲戚朋友。丧礼很圆满结束,是他一直想要的场景和规模。我一直守在棺棚里,从早到晚,夜里也紧靠着他的棺材。我们都陪了他最后一程,又把他圆满的送下地,葬在了他的母亲我奶奶身边。连这块坟地也是父亲自己当初选的。如今,母亲把这块地伺弄的好像花园,各种果树和花,目前说将来她也要躺在父亲身边的。
瞧,如今我们都是笑着说起他的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