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就成为无所谓的模样

我是陈江。

人才招聘市场特别闷热,那些公司的HR脸色也都像便秘一样极其不耐烦,收简历的时候像食堂收剩饭的大妈一样,暴躁还翻白眼。可惜了我穿的这身仿版最新款阿玛尼,当时和店家搞价的时候用了我二十几年以来最好的口才用一百二的价格成交。

可是白衬衣买的失败,淘宝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刚收到货的时候我就感觉它发黄,而且料子太渣,贴着脖颈闷的厉害,汗渍印即便用漂白剂泡一晚,还是有淡淡的黄黑色。

不过像衬衣这种穿在里面的东西,只要把脖子挺直了,也没人看得见。还好我长了一截性感帅气的脖子。

我还记着给了那个卖家一个最差的差评。他几次三番的打电话恳求我消除差评,我都拒绝了。

在上海呆了三个月,同来的朋友都陆续找到工作,离开了一起租住的半地下室。真不够哥们,他们走了这房租我跟谁摊?虽然这不到十五平的鬼地方确实又潮又黑。一下雨,墙皮上的绿毛就在夜里闪闪发着光。可抵不住它价格还是与日俱增,垂涎这里的人排着队数都数不清。

“魔都是个遍地都是钱的地方。”我还记得毕业前和几个哥们吃散伙饭的时候,一个上届毕业的家伙举着酒杯脸通红的跟我说。

当时我听说那个家伙在上海找了一份实习工资每月四千,额外有房补食补交通补。三个月转正后基本工资过八千的工作。我心动的不得了,一毕业就拎着行李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车。

从兰州走,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我坐在硬座上一眼没眨,心里盘算了一遍又一遍的三年买车五年买房的宏图大梦,当然了,娶个上海媳妇就更好了,让她穿上高跟鞋,跟我回我们村儿里让那些土包子们都看看,什么叫洋气。不过也不知道土路她穿高跟鞋走不走的顺当。

我把该想的都想遍了,谁知道那家伙就是个吹牛逼的料,来上海后根本联系不上。后来辗转打听才知道搞传销被抓了。

我的车子和房子还有媳妇都泡汤了,真他娘的晦气。

投出去的简历又石沉大海,我在黄浦江畔的路上溜达了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你别说,上海晚上的风还有点冷,虽然跟我甘肃的西北风比起来它还是弱了点。

我走来走去想翻过防护链一头扎进去算了。


这样一来我明天就能上个新闻头条,记者会去采访我的朋友,大家表达一下对我找不到工作所以跳江自尽的惋惜。镜头再切换到老家那两个老伙计黝黑的脸,希望面对镜头的时候他们能表现的痛苦一些。对了,最好再拍一下他们身后那个在用两根木头一左一右撑起来的砖头房。那就是我家了,冬天连雪都挡不住的破砖头房。

就是不知道记者拍的时候会用远景还是近景。要是近景就更好了,顺便拍一下隔壁李叔家的二层小洋楼,形成反差才让人心疼我。

当然了,我估计那些媒体还会把我投江的事情和像我这种不受祖国关爱的小啰啰的生存压力联系起来,最好铺天盖地的报道一下,社会上的爱心人士就可以开始行动捐款了,他们最好能捐个几百万几千万,虽然那时候我可能用不到了,但是家里那两个老伙计用得上啊,让他俩盖个压过李叔家的三层楼,让那些人也知道知道阳光被挡住是什么心情。


前面飞过来的足球正砸中我下体,妈的老子从来上海之后百事都不顺。我疼的厉害,呲牙咧嘴的抬起头,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毛小子。

果然是个毛小子,穿了一身阿迪,还烫了一头的卷毛。小小年龄就知道奢靡享受,长大了可还得了?毛小子看见我的眼神,连句对不起都不肯说。我觉得我得替他父母好好管教他一下。

我扶着腰扭来扭去往前走了两步,那毛小子的妈就出现了。穿的真是时尚,比电视明星都好看。高跟鞋嗒嗒嗒,真像我之前设想好的媳妇。

她看着我的窘迫样,想笑又忍住了,跟我说,真抱歉啊,小孩子太闹了。

说完她还鞠了个躬,一弯腰我甚至都看见她若隐若现的胸部,真是越来越像我之前预想的媳妇了。

我放他娘俩走了。那高跟鞋嗒嗒嗒,听着真醉人。我看着她的背影,你说要是那毛小子不是她儿子该多好,那真就和我设想的媳妇一模一样了。

被踢的下体还是疼,我尽量的弯着腰往前走。肚子一饿,我也不想投江了。

我住的地方旁边有个小摊位,喊着正宗兰州牛肉拉面的口号,其实那老板娘是广西人。把兰州的“州”还写成了“洲”。不过每晚还是门庭若市,那些附近的农民工朋友也根本不关心兰州是广西的市还是广东的市,有口便宜的面吃就行。

平日里出于对家乡的莫名自尊,也可能我觉得我不沦落到和农民工朋友抢饭,我从来都不去她家吃面。可是不知道现在怎么了,真想走快点,赶紧看见那大大的“兰洲”两个字,最好也能吃一碗牛肉面。

家里那两位刚刚打来电话,让我回家,他们又让我回家。也不知道回去那个路都修不好的山沟沟里怎么致富。我就听着他俩在里面抢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好久没听到方言了,还是这两个老伙计说的正宗。

我坐在了广西老板娘的兰州面馆里,她热情的招呼我。这一片里住的大学生就只剩我了,和我说话她还是比对别人客气的多,虽然她那一口广西腔我根本听不清几个字。

狼吞虎咽的吃完一碗面,和预想的那样,真难吃。我翻了翻口袋,掏出来身上所有的钱,就只有九块了。刚刚够付了这碗难吃的面。


我把钱扔在黏糊糊又黑又脏的桌子上,我决定回家了。刚刚家里的老伙计在电话里说为我相中一个隔壁村的姑娘,让我回去看一眼。

我想回家之前去买双高跟鞋,如果顺利的话就送给她,结婚的时候让她穿高跟鞋,那声音嗒嗒嗒,听起来真是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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