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铨听见了一丝丝的琵琶声。
那是摄魂琵琶发出的声音,焉铨一听就知道。可是这宫中使琵琶的人不多,此人竟能弹出如此成熟而诱人心魂的曲子,必然实力不凡。可这又是谁呢?
焉铨走向了那座宫殿,里面的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正抱着一把琵琶,眼睛微闭,却好像感知到悄步走来的他,琴声嘎然而止。那琵琶溜做了一条水晶链,盘旋在她的腕子上。
“你在我练功的时候过来,是想自杀吗?”女孩抬起脸看着他。
那是一张宛如世间最好的雕刻的脸,但是却面若冰霜。焉铨为了套个近乎,说到:“你叫什么名字?”
“如霜。”
果真是人如其名。不过焉铨总算想起来她了:冰族第一美人,也是长帝姬的如霜,冰王最疼爱的女儿。
如霜淡淡的说道:“你便是前些天来的火族贵客吧,我须得提醒你一句,这宫里的很深,你的心,最好还是藏起来。”
焉铨并未深究此话中的深意,待会儿他要去参加冰王的宫宴。他见着如霜起身弹弹衣服,觉得朝里屋走,就知道今日的宫宴也有她的份。所以把一大堆话咽在肚子里,到时在宴上可以慢慢说。
这场宫宴,焉铨大致算了算,来的不仅有后宫嫔妃,还有一些帝姬们。一个个穿的花枝招展,眼波频频地往这边送。他不以为然,眼睛只盯着一个如霜。如霜今日并没有像她的姐妹们穿的一样,一身很素净的淡紫色荷花裙,头上两根簪子编一根松松散散的辫子。她看上去面色不悦,正在应付几个庶出帝姬没完没了的刁难。于是他站起来说:“那几位一直围着如霜帝姬,可是有什么事吗?”
几位有些尴尬。领头的一个福了福身,说到:“大家三五成群罢了,不过在场的这么多个小团体,为何这注意到如霜姐姐一个?莫非……”
这个辛辣的用意还真是巧妙,不愧是在宫中仅次于如霜的才女。焉铨想。这个穿藕色裙,披花色短披风的帝姬是翡绥贵妃的女儿如玟,虽然只是才华出色一些,但因为母亲受宠,所以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不过焉铨对这种庸俗之辈并不感兴趣,所以并不作声,就当作没听见。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
“玟妹妹,不要太过分了。”
那是太子如珺。如霜的亲哥哥,替她打抱不平也就不怎么意外了。焉铨侧目而视,看见如珺虽然面上并无波澜,眸中却透出一丝愠怒。他接着说:“玟妹妹若是不满于自己的封号应该与父皇说,而不是在这处心积虑地诋毁他人。”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焉铨才弄懂他在说什么:这帝姬,嫡出可以享用六佾之舞,庶出帝姬只能享用四佾。如玟的母妃只是妃,在怎么得宠,也终究是庶出。冰王虽有一段时间不亲近王后了,但她也仍是王后。如玟再怎么出色,也还是庶出。不过如霜的确处处强压如玟一头。如玟就是因为这件事愤愤不平,才来挑如霜的骨头。
如玟被戳穿,脸涨的通红。这时候,如霜不情不愿,碍于母后的面子,打了个圆场:“大家便是不要吵了,如玟不懂事,如珺也被计较了。”
好毒辣的一句“圆场”!如玟吃了个哑巴亏,长辈也就算了,还被一个只大她一岁的如霜说小。可是众目之下,这是最好的台阶了。于是她挤出一丝微笑:“是啊,还请大家谅解。”她极力目视前方,摆出一幅无辜的表情,无视了几个还不足十岁的小帝姬的窃笑声。
焉铨全程旁观,她总算是见识到了这一个个帝姬的城府,尤其是如霜。如霜说的没错,他们冰族人的事情,不是他一个火族质子能插手的。况且他才刚来一个多月,对宫里的情况也不清楚。
宴会结束时,他走出来,正对着如霜。如霜坐在外面的石椅上,托着脑袋。他走过时,如霜转过脸,面无表情:“你看见了吗,我想,你不会愿意踏这摊浑水的。”
焉铨定定的望着她优雅的起身,向她的齐云殿走去。她觉得这个背景很美,可是又是那么的不近人情。就好像冰山,很美,却距离他很远。
焉铨边踢石子边走在寝处的路上:如果他能像如霜一样,埋葬自己所以的感情,他就不会被赶去当质子。如果他像如霜一般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便是二级摄魂师,他不会在夺位之争中败给大皇子,然后被流放冰族,朝不保夕。
焉铨叫来了宫女问道:“下一次皇家举行什么活动?”
宫女答道:“十天后的五月下旬,有一次狩猎。”
焉铨点点头,他已有计划。
如霜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她那敏锐的观察力告诉她,焉铨对她动情了。可是她根本不愿意,先不说自己的感情,就是他焉铨,也不过是个质子,她是冰族的嫡帝姬,天之骄子,和他冰族的质子可是天差地别。再说了,那么多的皇子正对她哥哥如珺的太子之位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在这种时候,她怎么还想着什么眉来眼去的事儿呢?
如霜找到了个好理由掩盖心里陌生的情愫,睡的一觉黑甜。对于那个英朗的火族少年,她还是先不管了。
不管人还是神,都无法逆天而行。该来的总会来,就算在无数掩饰之下。
这大地上的滚滚尘埃,不过是一同拥挤在命运的河流之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