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不想死的人死去,是一种悲惨,让想死的人活着,同样是一种悲惨。
李开无数次想过死亡,十年中他没有听到过亲生父母的任何音讯,他不知道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了自己,还是他们遇到了不可逾越的困境抑或是出了意外。
他痛苦地挥舞着自己略显孱弱的手臂,双目之中一片灰无,他开始有些痛恨这个世界,痛恨这个世界的一切,为什么一切的苦难都要让自己承受,小时候因为家境受尽欺凌,自己拼命想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却仍是被父母冷眼相待,好不容易感觉遇到了一丝温暖,却转瞬又受到了更沉重的打击。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自己什么都没错,但是这个世界的恶意却是一直在针对他。
他以最大的善意和最大的努力来面临着生活里的种种不公,被人嘲笑他有个瞎子老娘和瘸腿老爹,他敢于反驳,面对父母的冷言冷语,他谦卑孝顺,面对突如其来的失明,他煎熬了十年之久,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啊!
恶意的种子不知不觉早已在他心中种下,每一次的忍耐、煎熬,只是给恶意的种子增加养分,有人在等待着那颗种子破土而出,也有人在用自己的爱意去消耗着恶意。
“开儿,开儿,该吃饭了。”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传到李开耳朵里,声音里满是温柔和心疼,仔细听听,还有几分愧疚,李开那种布满复杂情绪的脸庞,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神色瞬间松弛下来,十年里,他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善良和温暖,就是来自这个他现在可以称呼为娘亲的人,所以他瞬间努力换上一副温和的笑脸,“娘,你怎么过来了,我自己可以去的。”
“咋了,娘亲还没老呢,就嫌弃娘了?”妇人故作愠怒状,手却是忙不迭地伸过来扶着瘦弱的李开。
“没事,娘,家里的路,我都很熟了,可以走过去的。”李开一脸笑容。
中年妇人却是不管不顾,上来就拖着他的手,慢慢地朝着吃饭的方向过去。
我只管爱你,不管你听不听。
这就是中年妇女的法宝。
尤其是不怀私心的中年妇女,她身上的母性光辉是可以照耀别人的,也是可以消耗恶意的。
说到这里,那目盲中年道人深深叹了口气,叹气声里明显透露出一丝痛苦和无奈,许是想到了那位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怀念之色。
惠能与赵一念却是感觉听到故事正酣处。
“然后呢?”二人不约而同地说到。
那目盲道人只是微微苦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继续娓娓道来。
李开心中的恶意在不停地积攒着,也在不停地被消耗着,长此以往下去,终究有一天那恶意会被善意温养,乃至消耗殆尽。
就在李开逐渐地对自己的生活重新燃起希望,刻意地去忘掉那些不幸,并在有心人的掩饰下努力地生活着的时候,李心又出事了。
刚刚从灰色的阴霾中看见丝丝缕缕阳光的李开,浑然不知即将等着他的是透骨寒心的地狱。
那目盲道人再次停住了,空洞的眼眶中流出两行浑浊的泪水,嘴角喃喃,整个人的神态也开始变得不太对劲,原本平和的脸上似有丝丝狠戾之气流转,整个人的面容也变得越发狰狞起来,惠能刚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感觉一股阴气袭来,他急忙挥手抵挡,同时赵一念那边也是紧急闪躲。
那道人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声音也变得十分刺耳,仿佛是沉重的铁块在地上来回摩挲的嘶哑声:“二位听到这么多,不知有何感想啊?”
“你是谁?”惠能厉声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知道两位远到而来,不如就别走了吧?”那阴冷的声音继续从道人口中说出。
“这个世界是充满罪孽的,而罪孽是需要净化的。”那目盲道人发出桀桀的笑声,如同深夜里的寒鸦,格外瘆人。
惠能见状,当即身形猛冲过去,身上闪起微不可见的一缕佛光,伴随着黑夜里的闪电,无人发觉,只是那道人将手中拐杖轻轻一点,便将那拐杖尖对准疾冲而来的惠能的胸口,惠能被逼得只能后撤。
那道人正欲跟进,身体又突然停了下来,嘴里恶狠狠道:“你多夺走了我的一切还不够吗?”而后抱着头痛苦喊道:“你们所有人都对不起我,这是你们欠我的。”
“等着吧,没多久,我就会彻底苏醒的。”
那道人说出这句话后便仿若没了声息,而后才突然醒转道:“两位受惊了。”
声音再次恢复了一开始的中正平和。
惠能与赵一念两人仍是满脸警戒之色,防止那道人再次暴起发难,而那道人也并不怪罪,只是苦笑道:“劳烦两位先为我护个法,我先调息一下。”说罢也不管两人,便自顾自地盘膝而坐,五指向天,开始打坐调息。
离武当山不远的小村庄陷入一片静谧,而离武当山很远的长安,则是越发得热闹起来了。
当今的副国师,道家龙虎山一脉的赵老天师再过不久要开展一年一度的论道大会了,武当山、龙虎山、青城山等这些道家主脉还有各家分脉以及一些偏僻的散修,将会齐聚京城,到时候若是有那年轻一辈表现出色,少不得能得到那些道门名宿的指点,运气好的直接得到道家大能赏识,从此一步登天也未尝不可啊。
所以有的偏远之地的道人便要早早赶路,生怕错过这等道家盛会。
笑谈有那龙虎山的老天师在那登记之处遇到了那年轻的乡野之地的求道之人,便问道:“本次论道大会你想要得到什么啊?”
年轻人虽是修道之人,属于年轻人的朝气还是让他毫不畏惧地答道:“自然是想着求真问道,最好是能拜入武当、龙虎这等道家圣地。当然,这也可能是我白日做梦”
那老天师笑着说道:“年轻人,敢作白日梦就已经算有勇气了。”
年轻人也笑着说道:“其实也不算白日梦,我知道自己没有天赋,但是我想试试,一个普通人怀有梦想会是什么样。再说了,连做梦都不敢,算什么年轻人。”
“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老天师手抚白须,大笑离去。
年轻道人不知道那老人的身份,只是觉得老人面善,便多说了几句,见老者离去,便也继续在那登记处排队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