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都明白“羊”是什么意思。我家五口人,在第一波感染高峰中,“羊”了四个。9岁的外孙女没事,成了唯一的“清零”对象。当然,也许她早已“羊”了,是真正的无症状感染者。见她成天欢天喜地的样子,便开玩笑,说她是天选厨师,理应伺候爸爸妈妈和姥爷姥姥。小家伙不乐意了,一口拒绝:不行!你们可以叫外卖。便问:好容易天选一回,你不当炊事员,当什么?小家伙想了想,哈哈一笑,说:你们是羊,我当犬。我是牧羊犬。
牧羊犬不负责牧羊,用不着操心羊群走失,不关心羊自己做饭还是叫外卖,也不用警惕狼的侵袭,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她正在上网课。我听见老师说OK,说明这一节课是英语。她喜欢当牧羊犬,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犬吠。便好笑,想:假如用英语学犬吠就好玩了。
我家出现的第一只羊是女儿,然后是我,然后是老伴,然后是女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按理说我家“羊”的顺序不应该是这样的。放开之后,女儿是全家真正的第一责任人。女儿高度自律,坚持随时戴口罩,坚持叮咚买菜,坚持给所有的快递喷酒精消毒,坚持非必要不出门。女儿不但自律,还律他,要求我和她妈也做到四个坚持,但我们基本上不怎么听她的。结果她率先中招了。
女儿中招后立即实施自我封闭,独自待在卧室里。一日三餐,只打开一点门缝,由女婿负责投食。她的任何需求均通过微信传达,而且要求我和老伴在家里必须戴口罩。对此我自然颇有微词,小声对老伴嘀咕:你看吧,最讲究的最先中招,哼!在家里戴口罩,吃饭怎么办?病毒说你们慢用,我出去玩一会儿再来?而且我认为,女儿一直跟我们密接,按理说我们早已中招,只是没有发作而已。
结果三天后便轮到了我。
那天先是喉咙发干,有痰,多少有点畏寒。午睡后症状消失,查抗原,才一杠,不免洋洋得意,以为虚惊一场。晚饭后复畏寒,似乎还低烧,便早早上床。9点左右,身上略酸痛,方知当真发烧了。一量,37点6。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羊”之前,说是不在乎,但对于如何“羊”法有过无比丰富的想象,高烧,刀片喉,水泥鼻子加白肺,等等。女儿表现为轻症,想必感染的毒株多半差不多,便放心大睡。半夜高烧,整个人浑浑噩噩、云里雾里,没量,不知道多少度。凌晨出汗,降温了。怕出汗,打坐。坐累了,复躺下。终于睡死。
清早醒来,惊喜地发现还活着,且全须全尾,哪儿都没烧坏。最令人欣慰的是,我获得了关心别人的资格。立即发微信给一帮远在金堂的哥们,一律四个字:最近可好?潜台词都懂,“羊”了吗?轻症还是重症?很快,回复来了,全是“羊”,轻症居多。问我,自豪地回答:一样的。
正式做抗原,两杠。老伴顺便做,也是两杠。这下更放心了,因为老伴早几天便表现为轻症,但误以为她是感冒。确定为“羊”,心里便不再有十五个吊桶,一时竟喜上眉梢。我“羊”后,女婿率领牧羊犬外出,谁知第三天也中招了。剩下外孙女一人,四阳一阴,避无可避,女儿下令解封。封不住了,该干嘛干嘛。
最开心的是外孙女,一家子都是“羊”,她是牧羊犬,极有成就感。
“汪汪!”她叫道,然后发出一串属于人类儿童的清脆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