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那棵枣树

      每每回想我的老家,恋恋不忘的是那棵枣树。

      20世纪80年代初出生的我,记事起的朦朦胧图影,就是在当时不大的枣树旁玩耍的情景,清楚而又一闪而过,我踩着不稳的步子围着枣树前后乱窜,一堆盛开的棉花苞子就堆在地上,父母在枣树下的树荫里剥着棉花,二姐在一旁用菜刀切着猪草,散养着的鸡群在地上的棉花壳和猪草上一边用爪子刨一边精准地觅食⋯⋯。一幕幕地回忆,似如此的亲切而又遥远,那淡淡的的乡愁,如一股暖流在不经意间滋润着快干涸的心房。

    在江汉平原的天南长渠南堤上,二排形状各异的瓦房地势高昂地整齐排列着,约一公里长,像农民敬畏的神灵守护着农民的灌溉渠。房屋均是坐北朝南,前后房中间有一条两米多宽稍直的乡间泥巴路,借人来人往的路人赶集用。每隔四五户人家,留出三四米的巷子,供农忙"双抢"时节的板车路过,站在屋前的小土堆上向前俯视,不远处的稻田,小麦地和村庄就会清晰地呈现在你的眼前,恰巧一阵清风徐来,不免心旷神怡,全身通透,大概这就是舒畅的感觉。我的家就处于前排房屋中间靠西一点,距离最近的村头也只有五户人家,饭后随便走几步就到了村头,再沿河边堤走几里地,又到了赶集的街上,现在想来,那时采购生活用品还算方便,不能说太远。

      那棵枣树在屋子的前方,又突兀地在那片树林的后方,中间见隔五米多宽的打谷场。也不知道长辈们是怎么想的,把一棵幼小的枣树苗栽种在这种地方,光照又被遮挡,农忙时热闹又常遇到干扰,枣树却能不断长大,不免让人刮目相看;曾经也听母亲说过,这棵枣树能够长在这里,是鸟儿叼着种子无意间掉落在房屋前的泥巴里,正好那时雨水充足、阳光温暖,就这样出了幼苗,一长辈看到后感慨生命的顽强,用棉花杆围了个圈,才慢慢地长成了这样的势头。枣树主干变得粗状,不再惧怕风雨,一片片的绿叶夹杂一根根的尖刺,顽强地争取属于自己的权利,勇敢地占据着生存的空间。不管怎样,年龄比我还大的小枣树终于成长起来,渐渐地像长辈一样守护着我的家,守护着我们三姐弟,守护着似淡似浓、让人依恋的乡愁。

      高二暑假回到老家,那时爷爷奶奶还健在,家里有人照看,枣树的枝叶还不至于损毁严重,一眼望去,枣树变得更加高大威猛,都赛过了屋顶,几个分叉枝也有碗口粗,像撑开的雨伞坚挺着,又如八月的大金桂绿油油地开枝散叶,并挂满了绿色的小果子。枣树枝上的刺和叶如唇齿相依,不离不弃;刺叶黄绿相间,相互辉映,煞是好看。许多时候,太阳照射下来,枣树下又成了离屋最近的纳凉地,爷爷奶奶经常邀人来聊天打发时光,日子就一天天这样过。奇怪的是,这多年父母为生济奔波,我和二姐在外求学,枣树也开花结果,春去春又回,直到我参加工作多年后,在此之前我就是没见到过成熟的枣果。邻居家的小朋友们当时总是等待,希望在炎热的夏天能够吃上免费香甜可口的枣子,可只要枣果长到碗豆大小,就不再生长,虽看上去生机盎然,却总能让人在慢慢等待的遗憾中不了了之,至今想来,也许树上虫多了,也许树还小,积累中的生命能量还不足以支撑到果子成熟。

    参加工作后的某一天,我还在大海轮船上旅行正思考何时靠岸,母亲打来电话:"儿子,家里的枣树这两年结了很多很大很圆的深红色果子,今年我用竹竿打了一些下来,到时给你送几斤尝尝。"听到母亲喜悦而有些激动的话语,我不免触景生情,生发诸多感慨。随着时代的变迁,当时农村开始没落,城市开始倔起,响应邓爷爷改革开放的伟大号召,已经有许多人下海经商先富起来,父母为了更好负担我们姐弟读书,不得不放弃农耕生活,特别是母亲借了几万高利贷,义无反顾地来武汉的商海弄潮闯荡,我也因读书离老家越来越远,加上爷爷奶奶的过世,只能留下无人照看的孤独的枣树守护着寄托着我们无限感情的空荡荡的老宅,如今枣树却有丰富的成果回馈村民和家乡,而自已却依然只是努力着,让父母担心着。枣树像母亲一样守护着家,孤独地迎战风雨,何其勇敢自信;而心中无比挂恋枣子的我却没能见证收获,没能过多陪伴父母,也时常感到奥悔和自责。

      后来,也是母亲告诉我的,我考学失败那年,枣树也不结果,又因支杆太茂盛遮挡了邻居哂稻谷的阳光,加上刺太多易扎到人,被人几刀砍去了一大杆,我工作顺利、心想事成,枣树就茁壮成,果实又大又甜;我受挫折,枣树受磨难。因此,近些年,母亲尽管身体每况愈下,却总是隔三差五地往乡下跑,一是为了享受农村的美,另一层就是要帮我照看好进入壮年的枣树,不让别人用重物压在枣树叉上,更担心别人据树枝来伤害枣树,间接地影响我。尽管我不信这些,但一想到母亲为我这么多年艰辛地付出,弄得疾病缠身痛苦不堪,父亲又不在了,人生的来处只剩下母亲相依相伴,不免多愁伤感起来,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于是,每次和母亲回老家,或回老家看望母亲,我总喜欢站在枣树下仰望,看上面枝、叶和刺,亲切的笑容自然地流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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