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歌声温暖,柔韧,悠扬,略有怀念。夜晚的风自湖面吹过来,闷热,潮湿。一个人,花池边上放置用来播放伴奏的功放,一辆自行车倚靠葱茏植物,如同歌唱者孤独。
是很久年前的歌曲。旋律婉转绵长,似乎是听过的,又记不起名字与年代。昏暗的小花园路灯下,看不见歌者面容,身形该是六七十岁。他们年轻时代喜爱的歌曲会舍不得忘记,年老时完整唱出歌词,不用任何提示。如同不肯遗忘的往昔。
花园小径,夜晚乘凉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停下来,认真听完一首歌。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试图倾诉,方式各有不同。有人用歌,有人用画,有人用舞,有人用文字。无论哪一种,伸出双手呈现诉者的真实与疑问,希望得到答案或者释放,得到慰籍与安定,需要适度的观望。
我在远处坐下来,一首一首听。暗淡昏沉的天空,月亮隐在云层后面,模糊遥远。湖水幽暗,月光朦胧,歌声温婉。这个世界看起来无比安宁,温馨,明亮。果真如此?
后来听到一首,唱给心爱女人的歌,似乎歌者极喜,反复不疲。我用手机录下这段不知名字的歌,小贩售卖食物的喇叭声响,一条狗呼叫着跑过身去,一并录进。听起来歌声遥远,录音质量极差。但觉已录下一段怀念的过往。想这歌者所爱女人,听得美妙歌声,会有何念头闪过。
若能尽力做到自我喜爱的事,应是对生命负责。
表面看似如湖水沉默的孤独,其内波涛汹涌,冲撞尘岸。
很想走到歌者身边,对他竖起大拇指,给他一个微小但对于歌者来说却是沉甸甸厚重的称赞。或许他并无此要求,身边行人匆促而过,没有人停下脚步,向歌者敞开接纳之心,亦无法让歌者坦露同等意愿。他只在醉了月色的歌声里与自我交谈,如同此刻的我面对深处的自已写下几段话,还有你们也是。每个人都是俗世里孤独的孩子,封闭内心,不容许别人进来探个究竟,亦不往外递出一颗心,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各自沉寂。
早已习惯了,视而不见。
踏歌而行,湖中盛开的荷花在微茫月色中悄然而立,有暗香拂动。
高高的观景台上,倚栏望月。上来一对老夫妻。一人一个长椅上坐了,静静说着闲话。说也可不说也可的言语,此刻并无多少意义。
老妻说,天真热,这里也不凉快。
老夫说,也没个风。
老夫说,座位上干净不干净?
老妻说,年轻人好在这里吃饭。
老夫说,也没事,看着发白的地方坐。
然后长时间沉默。时间在这里仿佛变做风儿一般掠过。老夫开始极轻极慢的调试随身携带的二胡,唯恐惊扰了台下散步的行人。我转身走下木板楼梯,鞋跟踩过发出咚咚声响。花园小径两侧青草延绵,有虫声轻吟,雾气渐起。
脑中浮起一句,孤独者是可耻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