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孝敏太后迁离凤阳宫不久,童远闻班师回朝。南周文武百官夹道相迎。凡正五品以下皆行跪拜之礼,正五品以上至从一品行躬礼,宰相和几位一品大臣代表天子亲迎。
鸣炮、鼓乐齐声,仪仗规模空前宏大。
这是周煜继位至今第一次执行高规格的表彰之礼。
入朝,群臣对童远闻的赞誉之词自然不绝于耳。此刻,就连他朝堂上的死对头,一品学士谭嘉从也礼遇有加。童远闻很受用,不仅有些飘然。
周煜对他的战果嘉奖连连,童远闻从“征西王”一跃成为南周“忠孝英武一等公爵”。
乍听之下,一等公爵与“征西王”相比,称号似乎没有后者显赫。但依照南周爵位制度。
从前童远闻虽贵为异姓王,但毕竟不是同宗,爵位并不高,只是封号称“王”。
所谓爵位,是只有和王族有血脉关系的宗族才可以被封予。拥有一个爵位才能真正说明你是南周的“皇亲国戚”。
南周从帝王开始,分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
自伯爵以下,只可世袭一代,不可再传。伯爵以上,只要后代不被废爵,封号可世代相承,且待遇不变。
这是何等的荣耀。纵使与皇族联姻,但若没有莫大的功勋,一个外姓大臣从来没有这样的礼遇。周煜的这个嘉奖震惊了整个南周官场和后宫。
因为父亲的殊荣,童涴墨这几天的精神头似乎渐有好转。敬事房送来的月例越发精贵。无论从吃食到衣着,竟然都堪比皇后。
当然,这是敬事房小太监们惯用的讨好。菀宜芳虽知晓,心头却还是被揪起了一个疙瘩。
“皇后娘娘——纯嫔好像有些时日没有来向您请安了。”这日,皇后在净池沐浴完毕,静思正在妆台前为她篦头。
“她身子已经那样沉重了,可是不方便来了。”菀宜芳知道静思的意思,但她不愿就着这个话题,故意岔开意思。
“原也是这个道理,只是昨儿个,奴婢去敬事房要娘娘缝制夏衣的布料,不想却碰见了纯嫔宫里的彩霞,也在要东西。”
“恩——”菀宜芳知道,静思绝不会突然随意说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她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却认可让静思继续往下说。
“这丫头很是嚣张。原来,她也是为纯嫔来取夏衣的布料。娘娘知道的,这个纯嫔,明明在嫔位,却总是喜欢穿得一身金黄。而且还在衣服上缝制玄鸟,这远瞧上去,可不是和凤凰一致。”
“这倒不好怪她,原也是我赐了她这样的衣服。”菀宜芳最上虽这么说,心里那坨疙瘩却越来越大。毕竟,她有心赏赐可以混淆凤袍的衣服是一回事。但她童涴墨私自缝制又是一回事。
菀宜芳心知,走童涴墨这步棋本来就是个险招。当日,没有预料到她会如此快有生孕,也没有料到太后会与她亲近,更没有想到的是,她的父亲可以大破胡匈成为南周的一等公爵。
如果说,当日她看中的纯嫔,不过因为她可以与甄皪一较高下皇贵妃之位;但今天这些殊荣加注一身,却足以威胁她皇后的地位。
“唉——娘娘就是太心慈,可不知道这个彩霞要东西是何等气人。宫里都知道凡是正红、正黄色的布料都是为重华宫备下的。但这彩霞却偏偏为难敬事房的小太监,非要一匹足金色的锦缎。”
“哦?”菀宜芳突然转过脸,这是坏了规矩的事,哪怕是连甄皪也断不敢如此贸然。
“奴婢看不过去,自然上前阻止说,你是新来的丫头吗?难道不知道你家纯嫔,是不能拿这种衣料的。”静思边说着,脸色竟也气得微红。“谁知,这个彩霞嘴巴很硬说,我不过是看错了,不要就是——谁知背过身就嘀咕,有什么稀奇的,如今我家娘娘想要什么,还有皇上不许的?就算那凤袍……”静思说到一半,咽下后面的话,低头微测菀宜芳逐渐发白的面容。
“就算那凤袍怎么样?”菀宜芳冷哼。
“这话,太大逆不道,奴婢不敢说——”静思垂首而立。
“你说,”菀宜芳愠怒道。
“她说——就算那凤袍,指不准以后就是娘娘不要,也是要给的。”
“大胆——”她一掌落下,震倒了妆台上所有的东西。
静思吓得连忙跪下,磕头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往日甄皪就是嚣张,也不敢随着下人到处叫嚣要本宫的凤袍。她一个纯嫔,纵是翻上天也不过是个妃子——到开始觊觎后位——”菀宜芳气的脸上血色全无,嘴唇颤抖着,“很好——幸而我早已有备,给她日日灌下牛乳——否则,还真是要给她反了天去。”
“娘娘——那不过是个痴心妄想又胆大妄为的妃子——”静思起身扶住菀宜芳颤抖的身子,轻抚她的脊背,“娘娘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不错——”她冷冷笑道,“她既然这么想做皇后,本宫到有一个法子成全她。”
“娘娘的意思是——”静思不解。
菀宜芳转过脸,冷霜的表情却夹着诡异的笑意。流转的目光透着森森寒意:“那牛乳的药份再加重些——你我,只需看着好戏便可。”
“……奴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