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的时候,我习惯思考。
最近听到太多的朋友在说“和解”一词,和原生家庭和解,和过去的自己和解,和旧恋人和解……
我们一定需要和解吗?
1.我的故事
我的故事,熟悉我的人不熟悉我的人,都听过好多了。我曾一次又一次地向身边的人说我的“家庭”,说我的“童年创伤”,说过去那些无法选择的生活……
我表现得很脆弱,很受伤。每每说到动情之处,泪水就会配合地哗哗落下,特别的惹人疼怜,这是一个多么惨的孩子啊。
但现在想起来,也不过于是一个被滚大了的雪球,在我的成长和诉说中不断添加了苦楚后的最终结果,却依然无法否认,那是一个的确不幸的童年。
其一,不幸在于,家庭条件的确不好,在贫困笼罩的阴影下,我接受到的教育都是家里比较穷,比不得别人家的孩子。因而我没有过充满童趣的童年记忆,都是上了初中后再来和更小的朋友补偿过去的童年,一起玩沙砾花草,扮演构建自我的世界,那时的我已经是初中生了。
其二,不幸在于,家庭氛围诡异且复杂,在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忆里,除了各自失控的争吵咒骂之外,仅剩的一点温馨的记忆可能只有一个下雨的午后大家一起挖了芋头做芋头扣肉以及芋头饭的时候,其余,关于家庭,回忆里充斥着黑暗与泪水。
其三,不幸在于,我是幸运的。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变得敏感不安全不信任之外,我没有变得扭曲,反而还拥有学习的能力最后上了大学,交了一批愿意接受这样的我的朋友。
但变得清醒与自知是最痛苦的,这也是不幸的,因为它不断催促我去“和解”,去和伤了我最深否定了我全部存在价值的妈妈和解,因为我懂得妈妈的不容易,我懂得这一切或许不是妈妈的错,我不能责怪她,所以我得和解,我才能更好地面对未来的生活。
事实上,要求自己和解更痛苦。
有一段经历我没有和很多人讲过,我不仅高中的时候去找心理老师痛哭过,上了大学后,有一年家里过年那天又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混乱的争吵,我几乎想要结束生命。那一晚我感受到了除了家庭外的很多善意和支持,我没有完成那最后的割腕。
但是回来学校后,我预约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她是一个师姐,感觉不是很熟练的样子,但是她真的在很真诚地倾听我在那一天的创伤,然后和我说,你现在正在和解,你很坚强。然后我痛哭,几乎窒息。
我很讨厌很讨厌别人赋予我“坚强”的特质,如果可以脆弱,谁愿意选择坚强?所以那一天我痛恨那个给我做了咨询的师姐。
但是我又去找她了。
我说出了我一直不敢说的话,仿佛这是违背人道的,这是道德所不容许的,更像是一个读了大学接受了十几年教育的人还依然不懂事的模样。
我说,我恨我的妈妈。
我一点都不想和解,为什么我非得接受本来就不是我的错的事实,要求自己去和解呢,还要和解得这么痛苦,读了心理学三年了,在这三年里我一直在寻求和解之道,但是好像追求和解的过程中,那个令我不舒服东西却越来越大,越来越痛苦。
我不和解不可以吗?
我恨不可以吗?
2.或许不和解才是和解的开始
第二年回家的时候去到了亲戚家,我为了躲避人群便在院子的大树下看着远处的河流发呆,这时表姐走了过来。
猝不及防地说了一句,“你恨你妈吗?”
我们家过年的那件事闹得特别大,那晚的我痛苦得失去了知觉跌落在地,亲戚们都知道了,也纷纷指责我,读书了依然不懂事。
我笑了笑,“我恨啊。”
终于,在第二个场合里说了出来,我的确恨我妈妈,如果不是她,我或许会更加自信,而不是现在的这个模样,非得外界的肯定才能找到自我存在的价值。
表姐有点震惊,转瞬也笑了,那时你妈妈也不懂事,你别怪她。
“可是,那时我也没有错啊。”
那个过去的小小的自己,没有能力独自生活的自己,没有明辨是非能力的自己,没有办法对抗权威的自己,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自己,又该谁来负责呢?
内在的小孩因为被要求懂事独立清醒地认识生活,已经失去了成为小孩的资格了,等到长大了,那个敏感不安全的小孩还得为过去的一切负责,这又是多么不公平的一件事啊,这又该怪谁呢?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敢正视那个有点“黑暗”的自己了,我是可以去恨的,压抑着自己恨的情绪又要求自己去和解,那么谁也无法去拥抱过去的那个内在小孩了,如果连自己都去否定过去的自己,那么,和解也没有了意义。
但是奇迹出现了。
选择了恨之后,我反而觉得不重要了。我接纳了我的情绪,无论是好还是坏,我接纳了自己,也拥抱了过去那个伤痕累累的小孩。当我面对我妈妈的时候,我反而也自在了许多,关系竟然也在慢慢地变好。
我也敢去和妈妈说,那些小时候的自己的许许多多的感受了,即使是两个人哭着说了出来,但是两个人也因此知道了对方很真实的感受。
妈妈说,“那是我们这一辈的事情,你可以不用管的,好好过你的生活。”
3.如果沟通无效就选择表达
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不一样的,自我的经历总会被自己放大,谁的情况也和我的不一样,谁也比不上我所遇到的困境的艰难,所以偶尔我也会“瞧不起”他人的不幸。
但我能感受到他人的不幸,也能为这不幸感到难受,因为深陷痛苦的滋味我太熟悉了。
这些年来一直在追求着更真实的自己和更虚无缥缈的东西,企图从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探索出一些可以令自己存在得更加合理的东西,在现实世界与精神世界的里游走,迷茫失望抑郁但又时时刻刻充满力量,我很希望,自己的故事和经历也可以帮助到一些人。
成为心理老师后,很多学生来咨询的问题都是,无法和父母进行有效的沟通,好像我们都是处在问题的对立面上,父母听不进我的,我的父母也听不进,在情绪上的双方就根本上不解决问题,而是在表达情绪。
所以接受不和解的自己之后,我们或许可以选择一个契机,认真和自己的原生家庭谈一谈,告知她们曾经的行为带给我自己怎样的感受,当时的自己是怎样想怎样做的。
更重要的,是自己希望对方可以怎么做。
即使对方做不到,即使这一场沟通是无效的,但是在做了我自己想做的,我也告知了对方我希望对方可以提供的,那么足够了。
要说我现在就真的挣脱了那个我一直认为的牢笼,那是不可能的,深深的伤疤都会留下伤痕,抹去伤痕似乎是不太现实的。
我和妈妈的关系只是变好了,但是我们依然无法像正常母女那样相处,只不过,在那次大家都哭着的谈心之后,大家都有在努力去做出改变,这些我能感受到也记在了心里。
我依然是不喜欢回家的,依然是希望自己可以稍微远离家庭的,她们一些“不懂事”的行为也依然在困扰着我,甚至令我有些崩溃,也依然令已经长大了的我无法解决。
但,这些都不是伤了,长大的我虽然还是没有能力去处理一些问题,但是有能力拥抱现在的自己了,也相信自己可以处理好一切的问题,那么好像也是足够的了。
爸妈对我还是有着很多的期待,但是我也有了自己的选择,我可以选择我的生活,我也可以选择给他们买很多的东西,我也可以选择给他们钱,但是这不是因为她们的要求,只是出于我的感恩与责任。
虽然沟通改变不了很多问题,但是在无愧于自己,我做出过努力。我选择了我的生活,我也承担起我该承担的责任,其余,皆与我无关了。
4.好好爱自己吧
我会觉得,和一切和解不是最终的目的,那目的应该是好好地爱自己,看见自己,接纳自己,相信自己,善待自己,拥抱自己。
但愿,深陷痛苦的你,也放过自己吧。重新振作,去选择,去热爱,去创造自己的生活,我们都拥有对自己人生极大的选择权,我们可以选择我们要过的人生,我始终相信着。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