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风尘

阿珍,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想了很久,你不来信已经五月有余,细佬来信同我讲你已经结婚了,我很伤心,连着很久竟然饭也吃不下,接连一段日子下来,想不到睡觉都能感觉骨头嗝着床板发疼,不过宜家好佐很多。当兵的日子,到了最后的半年我突然觉得一下子变得很漫长,仿佛每天都在数着时间度过直到最近才好了些许,我很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再等等我,可是我寄回去的信,也石沉大海没有回音。有几天晚上我做梦,又回到了在台北的日子,我第一次去车站接你的时候,可是我刚要抓住你,梦一下子就醒了,接下来又是漫长的黑夜,深不见底。


阿珍我还记得你中意食海鲜,还记得第一次发了工资和盆友们在街边一起吃饭的那次,你喝多了酒,我很不喜欢。


送你的红色皮鞋你还有穿么?第一次见你穿它的时候真好看,给你挑的时候我好开心啊。我还想以后你生日我不单要送鞋子,还有其他的东西。我最近总是在回忆,回忆很久以前的日子,阿爷,细佬同阿妈同埋你。阿爷白花花的胡子,时常在田埂里徘徊的身影,想起以前阿爷会同我讲,他细细果时,连饭都食不饱,打仗把家乡搞得乱七八糟,一家人四处逃亡躲避,每天担心的是饭有没有着落,明天是否还在父母的身边。好像这样一比较,我现在都好了很多,不会担心食不饱饭,不会担心流离失所,可是阿珍我仍然觉得快乐很难,我着实高兴不起来。我走得那天老板同我话,他们年轻要去当兵就意味着是去赴死,果时整条街三十个人去了,就回来四个,仗打到雾连山的时候,眼看着一起的战友牺牲掉,却也无能为力,尸首都来不及烧,只能砍掉双臂插在背上的包里带回来烧掉,那样的日子现在现在想想也都走过来了。爷爷同老板都是活了很久的人,有时候我听他们说话,觉得好遥远,宜家食饱饭早已司空见惯,来当兵也不会再打仗死人,如果在爷爷老板果时这应该是很大的快乐了吧。


我还记得以前和你下学一起回家,村口还有人还放电影么?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可以和你一起坐在村口看完电影,上次和你坐在一起还是我生病你照顾我的时候,那天你一句话没说。


你送我的衬衫我一直放在枕边,这些话以前也从未跟你说过,只是现在觉得很可惜,再也没机会对你讲了,细佬来信讲的时候,阿公在信中说缘分不可以勉强,我只是深深觉得这样很遗憾。


如果我没有当兵,会不会现在结婚的就是我们了,可是没有如果,事实上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年多,这也不是在做梦,你也是真的不再我身边了。


阿珍,我现在时常想起,高二那年校运会上,四百米跑你给我喊加油,我努力冲刺的样子,好像听到一下子整个人都加速了一样。


日子好长,都是一些细细碎碎的事情,以前读书的时候,后来一起到了台北的时候,说起来好像不值得一提,可是我回想起来却真的很高兴,恨不得立刻马上见到你,但是此刻却是再也不能的了。


刚当兵时,我想的最多的就是回去之后我就娶你,阿妈早就准备好了给你戒指,想起这些我总会想一些很傻的事情,也幻想过很多次和你以后生活在一起的场景,我想存够钱给你以后在台北开家裁缝铺,我知道我们也可能会吵架,但是我会首先认错,我知道我们会遇到难题,但是我会像个男人一样站在你前面去为我们这个家遮风挡雨,阿珍我想了很多以后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样子。部队每天的累并没有让我对你的思念减少些许,晚上很累的时候躺着想的最多的是你在等我,我想快点返去见到你。在部队的日子我还学会了几道这边的菜,想回去烧给阿爸阿妈爷爷细佬,原本想的你到时也要来。


阿珍,我知道这封信你也收不到。我心里藏了很多话想要对着你讲,可是一想到你和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样子,我这些话只能咽一咽重新回到肚子里,我想跟你当面说的这些话你也再不可能会给我回答,我突然觉得自己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以前我总觉得人士慢慢变老的,可是我现在才知道,人变老是一瞬间的事情,是开始觉得孤独,即使有亲朋好友,可是独自的时候回觉得孤单,不再像从前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紧密相连,而是只能把那些没有说出来的话,用力的压回到胸间,像是正常人一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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