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夏天
大学伊始两年,南方从未让家人送过,第一次离开的时候,硬拗着没让父亲送自己去机场,怕父亲难过,亦是怕自己难过。大二结束的暑假,南方回家,是父亲来车站接的,宅了近一个假期,离开的时候,因为没能多日陪伴父亲的愧疚感作祟,南方主动提出让父亲送自己一程。
出发那天,太阳刺眼的很,温度也高的打紧,南方背着笨重的吉他,提着些微沉重的行李箱,在楼下的饭馆门前,父亲正在停车,南方朝父亲挥手,示意父亲走进饭馆----是南方提出的,走之前想要陪父亲吃顿饭。一个麻婆豆腐,一个青菜牛肉,一个粉丝焖虾,一盘酸菜折耳根;整顿饭父亲没有多言。饭毕,父亲一手拿过南方的行李箱,提溜着走在前头,将行李绑在摩托车的后架,父亲骑上去,腾出后座,南方熟练的坐上去,摩托车行驶在车流中间,耳畔有风呼啸,耳机里放着南方最喜欢的歌,可是太嘈杂,什么也没听清。南方看着父亲的后脖颈,黝黑的肤色,起了几条褶子。“爸,我在学校很好,你不用担心,挣钱的事不要太勉强自己,有空多休息,多去姑姑家看爷爷,姑姑做的饭比快餐好吃,晚上早点回家,别熬夜太久.....”南方在后座碎碎念,父亲没听清,微微侧过头问,“你刚说啥?”风太大,吹起沙尘迷了眼睛,南方伸手揉了揉,压低帽檐挡住眼睛,回:“我说,我希望你多休息!别太累!”南方扯着嗓子喊,像极了高中那年,一个不下心,嘴边的话,就被风吹走了。父亲温柔的笑,大声回应:“我知道了!”耳机里偶尔跳出几个音符,组成断断续续的旋律,和着肆虐的风,吹落路旁的树叶,夹杂着两人份的不舍,飘向远处。
父亲把车停在桥洞底下,提着行李箱,陪同南方进车站,走错了一次楼梯,调头,找到新入口,步完楼梯,太阳甚是毒辣,炙烤着地面,如火一般,从头顶烧到脚底,今日的车站,令人特别不自在。取票、检票、进站。父亲守在检票处外,南方回头,示意父亲回去,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行李过了安检,南方回头,父亲还在;南方再次挥手,排队的时候,南方回头,父亲仍在原地,冲着她笑;父亲挥手,南方别过头,再一次,南方回头,父亲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回去了吧,南方如此想。人头攒动的检票口,南方却觉得空落落的,眼里没有人影,只有蒸腾的翻涌着热浪的水泥地面,入口处,行李箱摩肩接踵,有水滴落到地上,眨眼便蒸腾了,分不清是汗是泪。
南方戴上耳机,循环着未完的歌曲,车票上的目的地,堆砌了太多无法卸载的“行李”。
有那么一瞬间,南方想拥有前所未有的勇气,梦想也好、未来也罢,丢掉车票,沿着来时的路,赶上父亲的脚步,同他一起回家。
远处火车的鸣笛声响起,南方带着行李,混进人群,挤上臃肿的车厢,几个站台的距离,仿佛走了一个季节,车窗倒映出脸庞,泪花沾湿了睫毛,缓缓滑落,路过的旅人,误以为窗外是朦胧烟雨的时节,行李箱的滚轮顿住,轨道上响起阵阵轰隆,绿色的火车头,竖起的烟囱,吐出圈圈云烟,送走了夏天,车轮碾过嘈杂,将短暂的勇气丢进道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