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维诺《不存在的骑士》:存在是个难题,不存在也是个难题

不存在的骑士

当我拿起卡尔维诺《不存在的骑士》这本书时,看到书皮上的简介是:模范军人阿季卢尔福,存在于一具空空的盔甲之中,却是完美骑士的化身,唯有他使铠甲具有意义。当他名扬天下的业绩被挑战,被质疑,将被抹杀的时候,他的存在还能成立吗?

从小说书名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一本探讨存在与不存在问题的书,单从小说简介来看,阿季卢尔福是一个没有肉体而仅凭借意志存在的完美骑士,可是当他身上存在的荣誉遭受质疑时,原本就不存在的他是否就是一个笑话呢?

不存在的人,凭借意志存在

我们先回到小说里来,不存在的骑士阿季卢尔福是法兰克王国军队的一名士兵,查理大帝阅兵时,询问士兵们的姓名,而一名戴着头盔不露面的士兵引起了大帝的注意,这个士兵说他不存在,凭借意志的力量履行职责。

他身穿雪白锃亮的白色铠甲,是一位尽职尽责的骑士,在军队中只要发现一点疏漏,他都会焦急不安地从头到尾检查一遍,一切事宜皆按军规法律办事,他从不睡觉,思维活动永远清晰明确,虽然是一个模范骑士,却成为大家都讨厌的人。

当我看到这个章节,我不禁想起中国的一句古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阿季卢尔福是一个严格执行命令的机器,军队教条在他的生命占有崇高的地位,你可以说他目中无人,因为的确如此,他根本就没有眼睛,没有肉体,他就是一个不存在的骑士。

而就是这样一个不存在的骑士,却引发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无论是士兵们对他的厌恶,还是布拉达曼泰对他的痴迷,都让人对他的不存在产生了存在的情绪,所以说卡尔维诺向我们展示了一幅画面,当一个人并不存在,那么他生命中所遇到的问题是不是也就荡然无存了呢?

事实证明并不是如此,只要生活在世界上,无论你是以何种方式存在,你都会遇到一个人应该遇到的爱恨情仇,品尝到酸甜苦辣,永远无法摆脱命运的捉弄,而你要做的就是像一个勇士一样,尽力地去冲破束缚,让你的存在拥有价值的力量。

我想说阿季卢尔福是一位英雄,他活出了一个自我,所作所为皆是自我思想直接的体现,虽然时常令其他士兵厌恶,我们都知道个中原因不外乎庸人自扰之,他的敢作敢为,一马当先的作风,颇有中国士大夫的骨气,狷介,清高,坚韧,无畏,让人又爱又恨,卡尔维诺给我们塑造了别人不敢为而唯他可为的英雄,也许英雄很少被人理解,所以他也始终是一个人。

理想是花,必须经历磨练方可绽放

后来,阿季卢尔福遇到一个为父报仇的侯爵之子朗巴尔多,他经常找阿季卢尔福排解困惑,倾诉心肠,渴望从这位特殊的骑士身上找到前进的方向。当他面对征战之后尸陈遍野的惨烈场面,不禁对自己渴望建立军功的人生产生了困惑。

究竟战争是否合理?难道为国家建功立业的结果就是过多杀戮,死尸遍地吗?这似乎并不是年轻的他当初所想的那样义正言辞,我想一个人的理想终究要置于现实的残酷中,方可浴火重生。

不能存在的骑士,存在的赤裸肉体

在小说中,滑稽的查理大帝在行军途中,在乡野遇到一个没有自我意识混乱的人古尔杜鲁,他很滑稽,看到饭盒就想钻进去,不知道是自己吃粥,还是粥吃他,他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名字,正如查理大帝所说,这位平民活着但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的人,而我的那位卫士自以为活着而他并不存在。后来,查理大帝命他作为阿季卢尔福随时差遣的侍从,作为一种意志与肉体的互相补充。

不存在的阿季卢尔福和存在的古尔杜鲁是一个值得探讨的哲学性问题,给你一个选择,你愿意做阿季卢尔福,还是古尔杜鲁?

在我看来,阿季卢尔福可以看做是灵魂的化身,圣洁而高傲,而古尔杜鲁就是赤裸裸的肉体,见色忘义,吃喝玩乐,也许,你会说,因为这样看来,独立的灵魂与独立的肉体似乎都太过绝对,你不愿意做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你想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既有灵魂,也有肉体。

现在,所有的问题都回到了原点,此时此刻的你就是一个同时具备灵魂与肉体的完整人,那为何你还是不完美?你还是整天自怨自艾,被各种矛盾与压力所束缚,被逼仄的环境压得喘不过气来,这其中又是什么原因呢?

人不断寻找平衡,这就是生存的动力

朗巴尔多、布拉达曼泰、查理大帝、索弗罗妮亚······他们都是完整的人,却仍然遭遇各种各样的问题,我想,这应该是他们在灵魂与肉体的天平上失衡了。

人很难让天平始终处于水平的状态,也正因为难,人才需要经历磨炼,在困难中学习把握平衡,抓住那个度,在跌跌撞撞的人生中,迷失有时,寻找有时,豁达有时,怅惘有时,紧接着又循环往复。人生就是一个产生矛盾和解决矛盾的重复过程,然而不同的是每一次矛盾都不同,人生就需要面对多变的难题,才足够有动力坚持走下去。

那个年轻的士兵朗巴尔多在一次战斗中被人袭击,被女骑士布拉达曼泰救了,从此爱上了她,人生方向也从立军功转向追求爱人,可是这位女骑士却厌恶军中那些有躯体的士兵,而爱上了不存在的骑士阿季卢尔福。这也是爱情中最常见的难题,人总是先爱上自己够不到的人,然后在失望之际,选择身后一直站着的人。

圣洁的骑士,也有人生的难题

不存在的骑士终于遇上了自己人生最大的难题,在一次宴会上,阿季卢尔福之所以获得骑士称号是因为十五年前救了苏格兰国王的女儿,处女索弗罗妮亚,使她免遭两名土匪的奸污,而托里斯蒙多却说他救的人已经不是处女了,因此按照骑士制度的法典规定,唯有救一名贵族少女脱险并且使其贞操得以保全者,方能授予骑士称号,所以阿季卢尔福所获得的一切荣誉将会消失。

而且托里斯蒙多自称索弗罗妮亚是他的母亲,而阿季卢尔福不相信,决定去寻找她问清楚证实自己。托里斯蒙多说自己的父亲是圣杯骑士团,大帝说只有骑士团集体承认他是他们的儿子,他才能在军队中享有现在所有的一切。

因此,他开始了寻找圣杯骑士团之路。而布拉达曼泰则因为阿季卢尔福的离开而去找他,朗巴尔多则追布拉达曼泰,古尔杜鲁则追自己的主人阿季卢尔福。

所以,你可以在这里看到,人生的很多次流动都不是盲目的,而是心里下意识地寻找。

人生跌跌撞撞,所以需要一路修行

在他们这些人经历过一番冒险之后,发现圣杯骑士其实并不神圣,反而邪恶固执,残害了许多平民,让他们承受巨大赋税。后来,托里斯蒙多偶遇陌生女子索弗罗妮亚,并与她做爱,而这之后的感情波折跌宕起伏。

起初以为索弗罗妮亚是托里斯蒙多的母亲,后来证明并非如此,后来以为是同胞兄妹,后来证实也不是隔山兄妹,索弗罗妮亚其实是是王后的养女,所以托里斯蒙多和索弗罗妮亚不是乱伦。人生就是如此刺激,起起伏伏,不断地反转,令人目不暇接,人生确实很累,却因此充满惊喜。

在书的最后,阿季卢尔福消失了,只剩下一副洁白的铠甲,送给了朗巴尔多,在这本书中,除了不存在的骑士阿季卢尔福是一个亮点外,全文的“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而“我”的身份也是最扑朔迷离的,卡尔维诺直到最后才告诉我们“我”的身份,“我”是在修道院写作的修女苔奥朵拉。

后来,他们都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朗巴尔多和布拉达曼泰结合了,托里斯蒙多和索弗罗妮亚结婚了,并受封伯爵,他们去了库瓦尔迪亚——原来遇到圣杯骑士团的地方,表示放下伯爵的身份,与平民平等生活。在面对库瓦尔迪亚的平民时,索弗罗妮亚说了一句颇具哲理的话,“我们过去也不懂得应当怎样生活在世界上,也是边生活边学会。”

在我看到的对《不存在的骑士》的评价中,我认为最中肯的就是这句话,“既似现实中的童话,又像童话中的现实,把西方世界中人丧失自我本质的境遇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卡尔维诺的作品总是超脱我们人性的思维,读他的书,你总会觉得有两个天使在左右你的选择,一个超级正义,一个超级堕落,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控制住这两个天使,学会权衡是我们处事之道,人无完人,所以需要修行。

修行什么?

那就是你可以控制你自己,让自己的路不再脱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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