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晤:
别恨绵绵,屈指三年。
时至今日,我仍能清晰地回忆起故乡江水上摇曳的灯火,和璀璨夜景中你递过来的一碗混沌,可惜昔日的芊绵碧草和梨花春泪早已尽付微尘。
初见时,林木蔼蔼,流水潺潺。明熹的日光下,你温声引导秩序的声音清晰而缥缈。
我们就因为这次春游相识,而后又因借书之谊成为好友。
最难忘我们曾在晚修课的间隙聊起梦想,当时受到学业的压力,便说愿仿徐霞客,一页薄绢,一杆瘦笔,徜徉于湖光山色间,不理世事烦扰。
如今想来固然天真可笑,但也再寻不到一个能与我一起做如此荒诞之梦的人了。
只有在你面前,生性敏感的我能够底气十足,毫不羞怯的说出心中所思所想而不担心遭到嘲笑。
情不知所起,更不知所终
是什么时候生出异样的情愫呢?
是薰面而来的惠风吹乱心湖,还是蔚如云霞的晚樱拨动心弦?
如今已难以想起彼时的言谈行止,总归是脉脉流水,惠惠好物,皎皎明月,雍雍远山,如诗如画,无人可扰。又哪能料得后来的人心翻覆?
曾得先师教诲,言:“小人无错,君子常过。为人不必苛责求全。”
然而总有人拥有特别的天赋,做人永远清白无辜,处事永远情非得已。
先将砂石尽数倾倒在他人心底,待对方消磨自己的血肉将砂砾磨成珍珠,就伸手取出,炫耀自己的体面与光华。只留下被辜负的人站在原地,茫然无措乃至自我苛责。
你也有如此天分,不是吗?
当我被突如其来的,语气强硬的分手要求打蒙,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学业上时,你便以欲语还休之状,暗自神伤之态引起他人疑惑,然后将一通“我移情他人,你苦苦挽留”的精彩故事传播得沸沸扬扬。
待我在好友的提醒下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时,你已然站在道德制高点冷眼看着我。
当时的我内向乖巧,对早恋之事羞于言语,也没有开通社交平台能够自我澄清,只好自我安慰“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只与几位信任我品行的挚友交往,和大部分同窗近乎断了联络。
我一直疑惑是什么地方见罪于你,让你如此深恨于我。
直到同学聚会时,听闻你又被新女友“抛弃”,而对方悍然在朋友圈放出聊天记录,证明是你以性格不合提出分手时,才对当年之事隐有所悟。
原来你只是厌倦了,但把分手原因推到女方身上,不仅不会影响往后的姻缘,甚至能立一个为情所伤的人设蒙骗善良少女。
可笑当时的我一心不愿撕破脸,只希望这段感情环抱着体面走向终点,尽是为他人做嫁衣。
你非良人,但我无悔
但我仍是感谢你的,多谢你教会我“自先稳重,而后爱人。”原来爱是神魂相触的自然吸引,而非指望对方弥合自己灵魂的残缺。
也许我爱的已不是你,而是倾心相许的热情,朱颜绿发的年岁,与当时闪闪发光的自己。
那时天极高,云极淡,有促织伏在草丛中嗡嗡应声,有朗朗书声回响于长空之上。
伏案书写累了,就不动声色地把玻璃杯子放到左手边,借此偷偷看一眼心中思慕的少年。然后再度埋头于书海中,心中无比充实和满足。
我是真心以为我们会从齿少气锐的青葱年月走到游刃有余的年纪,我们会见证彼此的稚嫩,莽撞和热泪,而后成为彼此的后盾。
到如今,虽然幻想的未来里总有缺位,但我为此付出的努力也不算虚掷。
常听闻花开至极盛时被碾碎,你就永远不会知道它零落成泥时的样子,如此方可永葆爱意之鲜活;我却以为,只要有青春时光做滤镜,只要仍怀念情窦初开时切切思慕的心情,哪怕眼前已是草木萧疏,绿暗红稀,你也能于一片荒芜中窥见红情绿意。
定要待得飘风急雨忽然而至,落花纷纷摇曳散落,扑在面上,沾湿泪滴,才肯承认物是人非,才后悔为何没有早日断绝,才希冀将最好的回忆凝于琥珀中,将后来的苟且尽数抹去。
到而今,辞别熏风醉暖,柳棉春雪的故园远赴他乡求学,终于能在灯下平淡落笔,为少女的荒芜心事画下句点。
往后,再听闻故人音讯,亦是过眼云烟,再无挂怀。
赤日炎炎,伏福躬无恙
文字:行者永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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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十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