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要大声说出来

作者：陈董懂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爱在心口难开。

01

我一直觉得，我的父亲是个冷漠的人。

从小到大，我的父亲好像从来也不愿跟我多说几句话。

都说父爱如山，如大山般沉默。

从小学到大学，我的文章里歌颂母爱，赞美母亲。

我把我们家今天的幸福，把我和弟弟今天的成长全部归功于母亲的教导和付出。

而与父亲的相处让我无从提笔，我甚至找不出可以用来当做文章素材的事例来写，就跟我们平常的相处一样，无话可说。

人家都说，女孩子都是按着自己的父亲找另一半的。这是对我来说是谬论，因为我是绝对不会找一个像我的父亲这样冷漠的人。

我甚至问过我母亲为什么会找我父亲这样的人结婚。因为我的外公，那个世界上最最温暖的存在。外公温柔、开朗、耐心，特别是对孩子的关怀，在我看来那才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模样。

母亲说，你这孩子真是没良心，你现在这样误会你父亲，等你哪天明白了一定后悔今天说的话。我不以为意。

02

高考后，我故意报了北方的大学。一个与家乡截然不同的地方。去报名那天，母亲一边嘱咐我一边唠叨埋怨我离家太远。

只有父亲依然冷漠的一言不发，不同的是他那天貌似抽的烟比平时多了，一根接着一根，但他仍然连一句叮嘱的话都没有。

燕子我是大学室友，也是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人会因为羡慕对方身上自己所没有的东西而相互吸引。而燕子之所以吸引我的，应该就是她有一个女儿奴父亲。

这位父亲在燕子来宿舍的第一天就让我见识到什么叫女儿奴，而且彻底颠覆了我对父亲这个概念的认知。从铺床到叠被，从收拾行李到摆放脸盆水桶，事无巨细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燕子就只是在一旁吃着零食，无奈的笑着跟我们说他父亲真啰嗦。可是她不知道我当时一脸羡慕。

这哪是父亲，母亲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么细心，更夸张的是，他父亲走的时候还泪眼汪汪，对我们一一拜托，让我们多帮他照顾点燕子。

燕子就说了，她觉得自己以后一定很难找到男朋友，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对她像他父亲那么好了。这父女两才是现实版完美诠释了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真是让我既羡慕又忧伤。我的父亲对我，哪怕有人家父亲千分一的用心，都不至于我们的感情像现在这样尴尬。

03

离家后母亲每隔两天就要跟我通电话。

母亲每次都会问我好多问题，北方的生活习不习惯，有没有按时吃饭，会不会很冷等。

基本每次通电话都要把这些问题都一一重复一遍。可我记得母亲并不是一个如此唠叨的人。

有一次我实在被问烦了，我说“妈，你能不能换个问题问啊，你每次要挂电话前都要重复问这些，我都听烦了”结果母亲没回答我，而是嘟囔着说“你看，你要问什么就自己问，每次都让我传话，女儿现在都不爱听了”。

听这话我都不敢相信，向来冷漠的父亲难道也会关心我吗？

记得有一次我给母亲打电话，可能母亲不在旁边，是父亲接的电话。电话接通我们都楞了一下，电话那头他说“你妈不在家，有什么事吗？”“哦没事，我一会再打吧”接下来就是父女两个尴尬的沉默，“在那边冷吗？鼻炎有没有再犯？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我无所适从，甚至挂完电话我都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其实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只愿意相信自己认为的，面对突然的转变反而难以适应了。十几年来冷漠木讷的父亲竟然关心着我的身体关注着我的生活。这对我来说太难以置信了。

04

记得在看一个亲子类节目，对吴尊开始关注是因为他对neinei的教育和极尽宠爱。当节目组问他说，以后女儿找了男朋友甚至女儿要嫁人他会怎么做，结果吴尊当时就哽咽了。都不用等到那时候，光是想想就已经忍不住落泪，就已经无法忍受。这样满满的父爱，控制都控制不住的爱，我的父亲如果真的爱我又怎么能忍了十几年都没有表达过？

我无法想象我父亲会为我流泪，直到今年的春节。我们一家族在院子里开办春节晚会，说是晚会其实就是个简单的K歌聚会，在院子里自家人热闹。而我唱了一首筷子兄弟的《父亲》，当时权当是唱给在场的长辈们，并不做他想。

但是我没想到父亲竟然在我唱这首歌的时候泪流不止，惊呆了在场的人，大家都说父亲被感动了，可是父亲一句话没说，只是在那静静的流眼泪。

这件事让我感到震惊，突然觉得有点失望。父亲不应该一直是冷漠的吗？那这眼泪又算什么呢？有一个词是这样形容的‘人设崩塌’。我隐约感觉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记得有位作家这样形容过这种感觉：人总是在幸福突然来临时无所适从，在幸福进行时又患得患失。

05

就在那一刻我第一次认真的看了我的父亲，这个我埋怨了好多年的男人。

我一直以为人变老是一个过程是岁月的累积，但是当我注视着我的父亲才知道，人变老只是一瞬间的事。真的，就在你认真看他的那一瞬间。

我怎么就从来没有想过在一个思想还不是那么开化的农村里，一个女孩子能那么无忧无虑的上完大学，自由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从无压力。

直到今天，看到父亲头上的白发、手上的老茧，还有脸上凹陷的岁月的痕迹，我才惊觉。这世上哪有什么惬意生活，哪有什么轻松快活，不过是有人为我负重前行了。

我一直埋怨父亲错过了我的成长，可我又何尝不是错过了父亲的老去。

06

母亲说“每次跟你打电话你父亲爸都在旁边听着，他最担心的就是你在北方冷，怕你鼻炎发作。每次都让我唠唠叨叨的问个几遍他才放心”。

叔叔说“你考上大学，最高兴的应该是你爸，每次都在我们面前炫耀，说你从小就聪明，成绩好，给他挣了脸面”。

这哪是我的父亲啊，这分明是我所羡慕的别人家的父亲呀。

你看看我，多自私。

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都不同，而我却非要去为难一个憨厚腼腆的人以我的方式来表达爱。

其实，从来没有人规定一定要父亲来表达爱，女儿来享受被爱。我却这样无知的埋怨了父亲十几年。想来他也是很无辜，这些年来小心翼翼的爱着他的小情人，就连想表达的关心都像是偷来的一样，其实我才是那个冷漠的女儿。

我们多像啊，一个不多说，一个无所谓。就这样二十几年来从未对对方说过爱。

这大概是很多中国传统家庭的现状，特别是在农村，父母对子女表达爱的方式就是努力劳作，让子女不愁吃穿，竭力把自己所能给的最好的都付出给子女。

但是在表达上他们永远表现得腼腆、矜持。

殊不知，爱要大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