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一算,那个长达三个月的暑假已过去半年多了。熬过了那个长长热热的夏天,一些事情淡忘了,一些事却像是莫高窟里封存极好的壁画,光怪陆离,隽美异常。
高中的三年,头两年寂静无声,同学们是淡淡的君子之交,老师也不大调换,颇有岁月静好之感。却是高三那年,班主任突然换了个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讲课极具风格,轻松活泼的说话方式外加极为严格的课堂纪律,却毫无违和感。
于是换班主任的伤感在一个月的磨合相处以及紧张学习中消磨殆尽。不知是命途多舛还是上天嫉妒,新班主任在一个半月之后,竟然生了重病,开始的一周他打完针回来给我们讲课,奈何身体实在吃不消,这样撑了两周,便被医生强制住院治疗了。
这下可苦了我们,瞬间成了没娘的娃,每周五节的数学课被缩短为了三节,而且还是年级数学组的老师没课轮着给我们上。就连课也是看老师心情上,有一次老师说晚自习给我们不一节,就因为同学们意见不统一,于是这位代班数学老师就把我们班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大抵是不就是这节到底上不上,你们还用争论这么久,班主任不在就反了……当时那场景,我还一直记得。
课就这么停停上上,班主任却是连着两个月都住在医院里,我们打电话问候,每次老师总说就快好了,可等了一周又一周,老师也不见出院。校领导没法子,只得拉了我们物理老师来当临时班主任。
说起我们这个物理老师李班,是个80后,从高二开始带我们,第一堂就把我们班同学记的特熟。一口极好听的普通话,讲课讲的让人拍案叫绝,白白胖胖长的酷似吉祥物,而且是那种最漂亮的吉祥物。她儿子刚上一年级,正是忙乱的时候,但是很不幸,我们高三所有的老师,只有她能被任命班主任了。
李班第一次开班会,是在她当代班班主任的通知下来后。她很生活,很聪明,很耐心,很精致。她熬夜把班会用的PPT改了N遍,清亮活泼的PPT画风让班里同学很是受用。
她说,她很忙,不可能完全扑在我们身上,因为她的儿子刚刚上小学,有一些习惯需要她帮忙养成,但是她会尽量陪我们过高三剩下的日子。她做到了。她会在我们跑操的时候给我们发医用口罩,就因为雾霾;她在长长的课间来教室转转,给我们开窗通风,把补觉的同学赶到楼下散步;她心疼我们睡不醒,早晨能晚到就不会早到,所以我们班有时候比高一来的都晚,但是年级主任却并不知道;她晚自习只要有时间,永远待在教室等我们去向她请教问题……
可是她真的好忙,忙照顾六岁的小师弟,忙做家务,忙开会,忙备课。每天我们晚饭回来总看见她在对面会议室开了灯坐在师弟旁边看他写作业,晚上下来晚自习师弟才从办公室出来跟李班回家,然后李班回家哄孩子睡完觉,再做家务,边做家务边在心里给我们备课。她一天睡觉的时间被压榨的只剩两三个小时,累的狠了受不住就自己躲在家哭一场,擦干眼泪接着去上班。如果不是毕业谢师宴,我们或许永远也不知道,那五个月,李班是这么过来的。
她在我们面前永远笑眯眯的说着话,偶尔开个玩笑,不管我们干了什么让人火大的事,她永远一副和蔼的模样,我们从没见她发过火。我记得元旦那天李班还自费买了双层的大蛋糕给我们庆祝十八岁,蛋糕被我们吃的吃抹得抹,教室里一片狼藉,让人不忍直视,但是那真是在高三日子里我们还笑的像个孩子的为数不多的机会。
后来就一轮考试,接着是二模,李班常和我们分享她的高三记忆,鼓励我们挺过那一百天。离高考还有一周的时候,李班把自己看的励志书摘了一些文章给我们读。文章大都很长,她就细细慢慢的讲给我们听,她都挑晚自习最后十分钟念,有书上的,也有微博里的,有对梦想坚持的故事,也有对人生思考的感悟,还有对未来道路的指引……
我们当时是为了放松听她读文章,直到高考结束,来到大学,才似乎有一点理解李班的用意。大学生活太丰富多彩了,总是忙了许久都不明白自己在忙些什么,所以要有目标和梦想;上大学后回家时间确实少,考去外地,我只能选择寒暑假回家,其余的时候给父母打打电话。所以真庆幸高三那年长长的暑假每晚都陪父母出去散步,似乎这样就弥补了一些不能陪伴他们太多的缺憾;在大学里,学习似乎比中学更有用,学习好的学生,锻炼机会往往更多,也更受老师亲睐。
李班常给我们讨论要过怎样的人生,她想过如果走出校园,她还能做些什么,她也在尝试,为她的儿子做一个好的榜样。她抨击中国的应试教育,所以她尽自己所能来弱化应试教育为我们带来的负面影响。她鼓励我们读了万卷书之后一定要行万里路,希望我们接着上大学的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过和父辈不一样的人生……
我不知道别人的高三班主任是什么样的,他们或许雷霆手段创造了高考奇迹,或者碌碌无为平庸乏味。但是我认为李班满足了我对一个老师,一个高三班主任的所有幻想。她不喜欢老师这个职业,但是却做的比热爱老师这个职业的人做的更好;她希望人生多彩丰富,所以她在忙到几乎没有休息时间的时候依旧看外文书发展新爱好;她想为儿子树立好榜样,所以她即使再不便也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做好一切,带儿子旅游。
我会嫉妒师弟,有一位如此优秀的母亲。但我更庆幸,幸好我遇见了她,在我还尚未形成对世界的清楚认知时,有这样一个人做了我人生的榜样。有很多人志向远大,榜样高大上,不是伟人便是巨匠,再不济也是小有名气,但是这花团锦簇却难有我这清静淡雅来的让人安定,让人触得到生活的平凡与珍贵。
都说高三苦累,却最是充实幸福。我的高三,没有苦累,青春肆意飞扬,也满满的充实幸福,不曾后悔。这一年或许是我人生路上美不胜收的一抹绝世好风景。更妙的是李班带我们看到了人生的另一个解。
她或许不是最好的,但我相信她有如此坚持,一定会更好,因为人生的奥秘,已被她尽数掌握在手中。
高考结束,我们班大概是发挥的极为稳定,北至黑龙江,南至海南,最偏远的去了云南,还有一人去了新加坡,真如她所愿,没有一人在本地市上大学。大家松散的在地图的各个地方开始了新的一轮追梦,皆大欢喜。李班也在风生水起当完班主任去带新高三孩子们的物理了。前段时间去看她,她还惭愧当年没尽到一个班主任的义务,奈何精力实在跟不上,现在已经不再做班主任了。
那年,于七月流火,天高气爽与你相偕而行,虽是两年过客匆匆,你却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是后悔没有亲口告诉你:遇见你,真好。
ps:此文仅献给我最亲爱的李班,文笔稚嫩,只为表达感激之情,大家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