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会叹息,或因哀愁,或因思念。
我曾见过一个故事
那是在讲一种精灵,有透着淡金色的翅膀,小小的身体可以随着风旅行,他们的工作啊,就是收集世界各地人们的叹息。每位天使都将这些叹息贴身收藏在左侧上衣口袋,再随着风飘向远方,他们以此为食,并游历各地。
当天使收集够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叹息时,就化作点点的荧光,向上,再向上,飘到那湛蓝的天空上去了,我们看到的星星啊,都是收集足够多叹息的小天使们化成的。
……
“明天你就要回去了,我想去车站送你”一大早我就发消息给kongphop
…
到了夜里十一点多,他才回复消息,那最后一条消息像是一根极细极长的针,那样直直插进我的胸口,几乎没有血溅出来,但酸涩的痛感提醒我,它的存在不容忽视。
“我们,永别吧”
前一条消息详述了我十多条缺点,kong说,觉得累了,觉得我很烦,他厌了,所以连最后一面也不愿意见我。
今天,他已经坐着火车连夜离开了我所在的城市。
“也是啊,kong他毕业了呢,毕业了怎么会留在这座小城市里,他那么优秀,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那里才是他的天地啊。”我抱着枕头,呢喃着,他没有删好友,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就再没有回消息给他
“诶…”
…
我抱着手机,瑟缩在被窝里,愣愣的看着kong的空间,看着那条最新的留言,是我们刚准备在一起的时候,kong对我许下的诺言,我把它复制在kong的空间留言里,并且改成私密留言(仅彼此可见)
我把你的承诺写在这里:
从今天开始我会全心全意爱你,不做辜负你的事,并且只要想在我身边就绝对不会拒绝,除非到我死去,或者你决定离开我的那一刻为止。
我会等到它结束或者重生
可是,可是kong,你明明答应我了,明明答应我,答应我你不会拒绝我去找你,也不会离开我,但你,如此狠心的,连最后一面也不愿意见到我吗
我,在你心里,就是如此不堪,如此难以忍受吗,让你忍不住快点离开我,连带着我所在的城市也不愿意再驻留那么一会吗?
我抬头看着天花板,想要把盈满眼框的泪水都倒回去
不要,不要流出来
“好”
不敢多回一个字,马上把手机扔的远远的,生怕自己忍不住想要拨通他的电话,带着羞人的哭腔质问,再被狠狠的嘲讽,被挂断电话。
把头狠狠的砸进枕头里。不敢睁眼,但那些不争气的液体还是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
浓重的夜色里,我紧闭着眼,脑海不断浮现出kong的样子
漫展上的初见
穿着笔挺军装的他
社团里愉快的聊天
情人节在奶奶家一起共进晚餐,那天夜里像八爪鱼一般盘在他身上,面对着屏幕互诉衷肠
还有他连麦讲题给我…
往事点点滴滴,随风飘散,又化作细绵的雨滴,随着眼泪掉落下来,砸进枕头里,砸在心底那片最柔软的地方。
“kong,最后一次,允许我最后一次对你说——晚安”
起身离开被窝,推开了阳台的窗,夜里好冷,月亮隐去了身形,连点点星光都难以得见。
蹲下身,我拿了洒水壶向码放整齐的多肉植物浇了浇水,夜里不能给植物浇水吧,但不想管这些了
放下水壶,任由窗户大开着,余光瞥见窗边垂着脑袋的向日葵,罢了,也给它添点水吧。
写字台上的日历上,贴满了便笺,那些是这几天的计划,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我眼晕。
好烦啊
指尖触及一只钢笔,恶作剧似的用笔在空白便笺上写下“2月30kong和apple的婚礼”
kong的婚礼,那美好的幻想曾是我心底最大的秘密,我想在我们的婚礼上,为他准备一个大惊喜
可现在,即便是婚礼,他的身侧,也不再会是我了…
更何况…从此以后,他的任何事情,我都无从得知了
我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指腹摩挲着那支笔,笔尾的触感不同于笔身的光滑,哦…我知道,那是他送我的钢笔,那里刻着的…是我的小名——暖暖
那是他送我的笔!
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像是触电一般的,把那支笔丢开,像是防着什么洪水猛兽,整个身子都向一边躲着,手肘碰到了桌边陶瓷杯子,清脆刺耳的破碎声
无心去管这些事情了
我又走回了床边,那里摆着我们的合照,他整齐的一口白牙还是能晃晕了我的眼,手臂搭在我肩膀上。
那个时候,他穿着平整的白衬衫,墨绿色领结也系的一丝不苟,而我是随便套了件紫红色的薄外套。
那照片一角已经蜷曲,大概是我时常抚摸那相框,繁复的暗金色花纹已经被我磨平了不少
然而物是人非,留物何在!
索性扑倒在床上,那相框被我拍在床头柜上,我就那样静静的趴了很久…
夜已深了,此时未至夏日,残春的寒气浸透整个房间,与我这颗冰冷的心,一同侵蚀整个身体。
一阵冷风吹进房间,不禁打了个寒战,泪水早已流尽,脸颊贴着冰冷湿润的枕头,不断刺激着脆弱的神经,即便如此,我还是半梦半醒
他在梦里也不肯放过我,那些璀璨如星辰般的笑容,那醇厚低沉的声线,那温柔至极的话语
交织着,酝酿着,和了我咸湿的泪,酿成这醉人的美酒…
kong还没有走,他只是和我开了个玩笑,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他真的没有走,真的
…
清晨的kong定好的闹钟吵醒了我。凉意顺着僵硬的四肢涌进脊髓,刺激着神经中枢。
拍了拍脸,告诉自己要清醒一点
走到浴室,迷迷糊糊的挤了牙膏,半梦半醒间看到那支属于kong的牙刷,一个激灵,这才清醒过来,才确确实实明白,kong,他确实走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永别了,是吧”自嘲的笑笑,镜子里的我也看着那牙刷,又像是嘲笑着镜子外的我。
昨晚并没有吃饭,胃空空的,疯狂的叫嚣着,它需要食物来填充自己,可我不想吃,哪有什么心思吃饭呢
还是上街去吧,最起码找点吃的,我这样想着。
…
冬阴面加了厚厚的一层辣椒油,心不在焉的吃着饭
对面坐着一对小情侣,女孩子可爱的紧,他身边的小男孩紧张兮兮的看着女孩品尝第一次约会的美食,这大概是他找了好久的完美约会饭店吧。
“我的小朋友,你觉得今天的粉好吃吗?”那男生温柔的声线让我有一瞬间的失神,那细致入微的关怀,像极了那个人,我…怎么又想到他了
不敢再看他们,我低着头一边刷手
机一边吸溜着粉丝。
“歪,别的小朋友都被接回家了,你怎么还不来接我呀……是不是走丢啦,我来找你可以吗。如果我乖乖到了,记得给我买冰淇淋吃,如果走丢了,能不能不把我一个人丢在外面呢。我最怕黑了呢。
噢……不可以啊。你已经接了别的小朋友回家了吗,那、那要好好和他在一起喔。一定要记得去接他,小朋友一个人最害怕的啦……
你也要小心喔,不要走丢了,要是害怕的话,你别动,我、我来找你可以吗……!我可以接你回家的,我是不是特别棒呀。
如果不要的话,你可以不出声喔…我不会难过的啦。这里风有点大,所以声音有点含糊喔。
啊……我在哪里吗。我在电话亭喔。电话好高好高呢,别的小朋友都有大人抱起来,可是我会自己踮脚的!我是不是特别棒呀!不过好像还是有点不够呢……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变成坏孩子了,你生气了吗,对不起喔……我会改的,可不可以批评我几句……别什么都不说嘛。歪。你还在听吗。
可是我今天还拿到了小红花。老师给的蛋糕我都吃完了。我午睡有乖乖闭眼睛。
你那里好吵喔…是你的小朋友闹脾气了吗。都听不清你说话了。不不不,我不会生气喔。我只是想听着啦……
那……
你要是什么时候想接我都可以喔。我一直在呢。我好听话的。没有跟陌生人说话,也没有到处乱跑喔。
你怎么不说话了呀……你不说话我就挂了喔……电话费好贵好贵的……
我还有最后一块钱,我不打了,我好饿喔。我去买块糕吃,然后乖乖站在电话亭等你,你不要说我嘴馋好不好,别的小朋友都有糖葫芦吃,看起来好甜好甜喔。我也想去买个糖葫芦,可是打电话就不能吃糖葫芦了。
你道歉干嘛呀……我是不是要说不客气呀。老师说这样别人就会觉得我懂礼貌,会喜欢我,你会不会喜欢我呀……?如果……如果有一点点喜欢。接我回家好不好……我真的一个人好怕喔……你怎么不说话了…
呜……啊啊啊啊我我我没哭喔……刚刚是小车开动的声音。我也想等你开小车来接我喔。
你别不说话呀……歪……歪……你还在听吗。我是不是好吵……
哇……你真的要来接我回家吗。真,真的吗!!
可是你家里的小朋友会生气的喔。我不想看你为难啦……没关系的喔。……
不用啦……真的不用了喔…我没有家也没问题的喔!现在外面好黑好黑呢,闭上眼睛就不怕了喔。我是不是特别聪明呀!那我睡了喔…不用接我了喔,我挂啦。
记得和你的小朋友玩的开心喔。……说句再见好不好……会不会要求太任性啦,我听完了就挂电话啦……对不起喔……”
我突然捂着脸跑出了饭店,一路顶着路人惊诧的目光,在抑制不住的泪光中冲回家。
“对不起,kong…我…我还是没忍住去想你了,我…我好想你来接我啊”…
【掩面而泣】
好冷,我打开浴室的水龙头,想放一池水来泡个澡,等待防水的过程中,我鬼使神差的进了厨房,拿起一把锋利的刀。
我对着镜子不停的问:
kong…我哪里做错了吗
我…就那样让你厌恶吗
连最后一面也不想看到我吗
原来在你心里…
从来都没有我呢……
我没有脱掉衣服,只是摸了摸水温,还有点烫手
慢慢躺了进去,水温带来的刺痛感也不及内心的钝痛
我知道,他不会来了,他的小朋友,也好困,好累,想睡了
那锋刃在灯光下更显的光洁闪亮了
只要一个两三厘米深的口子,就够了吧
…
“kong……
别的小朋友都有糖葫芦吃,看起来好甜好甜哦…
别的小朋友都有人接回家…
天黑了呢,我闭上眼睛就不怕啦,我是不是特别聪明
我没有家,也不怕的…”
……
一只有着淡金色翅膀的小精灵自Arthit身体里穿了出来,左边上衣口袋已经装了鼓鼓囊囊一整袋叹息,他感到自己越来越轻盈
一阵风吹来,他伸出一只手与风相迎合
越飞越高,掠过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那些火柴盒大小的汽车,蚂蚁似的人群。
消散在湛蓝天空下
星辰在阳光下,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