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死屋手记所述故事落下帷幕,我则也跟随作者进入监狱,认识其中的各色人物,再到参与其中的节日,对话,场景,最后离开监狱。此时不免有些感慨,心里虚虚实实,终归于惆怅,就像是观看了精彩热闹的戏剧,现在已到散场回家的时候了。当然,这只是作为一个读者的感受。对于作者来说,忍受了孤独苦闷之后,能够离开这里,是非常欣慰的,是他坚持的动力,是希望。
在手记之中,陀氏说没有希望与目的,人是难以生活下去的,而除了陀氏对于囚犯人情味一面的发掘外,最重要的还是在于对自由的渴望。做体力活,为好好活到出狱而感到开心,这是直白而无可置疑的。虽然知道是作者所写,不过死屋手记为什么要借那位古怪的人的名义讲述呢。也许不相关,但也不觉想起有一段时间,我们的诗人多假借他人之名来写诗或者干脆不写(像古诗十九首,无名氏占大多数吧)以及以用女子身份来写诗……等等
记得最初看死屋手记,只是想了解监狱中的制度、囚犯的日常生活会是怎样,而陀氏却把人物描写得鲜活生动,手记里记录了在那个时代独属于囚犯的口语、动作、神情。当然,这些也归功于作者出色的观察力,无论是内心刻画,还是外貌形容,总是用简练又明确的词语准确概括出来,比起工笔也别是一种力量,并且非常适合于情境——在刚硬的监狱建筑中。更深一层的,基于所了解的每个人的性格特点,自然思考出本质,而不止于表面现象。或许这是作为一名作家的优势,他们内心敏感敏锐,因此捕捉到囚犯的另外一面,形诸于文字得以展现世人面前。并且正是因为理解,才使得陀氏在牢房中不同于其他几个怀着敌视态度的贵族,他们仅仅看到粗鲁的囚犯,恶劣的环境,因此会越加感到窒息般的苦闷难忍。
另外,在《死屋手记》中,在这种情况下的自省以及在人道主义下的思考,都体现出了作家的思想深度与关怀所在。陀氏既是对自己过去进行严厉的审问,将决定发誓改变,也在种种事件背后提出关于监狱制度合理与否的思考,关注其如何产生,出发点又是什么,比如对于当前监狱服役制度的看法,由于个人因素加上过于劳重的服刑期,与其说是教化,不如说是惩罚。同时描写了牢房里犯人的活动,以这种特殊的环境作示例,指出犯人们以及人类在环境下对于劳动、工作的需求等等。这个时候,陀氏的视野不再局限于狭小的一角,而扩大到人类身上的规律。在对现象进行了一番细致而犀利的描写后,最后便提出谴责或者用略带幽默式的语气作总结,让人只得于佩服之中苦笑。
在我印象特别深的一章中,那时正值圣诞节,在那平日阴沉的囚牢之中都几乎可以用“明丽”来形容了,节日对于人的影响是很大,平时习惯了安宁的人们可能不会注意到,等处于某种特殊环境中,就会发现节日影响已经深入人的血脉。囚犯们怎样准备材料到享用午餐,再到举行各种各样的表演,在手记中皆描写得简略而清楚,自己仿佛身处其中,快乐如小孩的他们,也感染着书外的读者们。节日,作为社会美的表现,它绝不是一顿丰盛的午餐,商店、家里精心的节日装饰等等表面的东西可以完全代表的,它可以让日常被遮掩的关系显现,“让伦理中延续的“文化”得以再生产下去”,文化创造了节日,节日反过来又不断在种种形式中强化文化的概念,可以说是相辅相成。
除了平时接触最多的囚犯、劳作外,陀氏在手记中还提起过关于俄罗斯民间文化发掘的事,陀氏在观看囚犯表演一场戏剧时的感想,他并不清楚这《贪吃的克德里尔》是出自哪里,而往民间流传的方向探索:“我说的是“民间戏剧”。倘若我们的学者有人对民间戏剧进行新的、比迄今更细致的研究,那将是非常有益的大好事”,结合到以前所看一书,里面提到俄罗斯艺术家们从民间搜集歌谣,制作艺术品、绘画、收集民间故事,都创作出新的美,而且在这种美投入市场上也取得了成功。我想,这不仅是寻找俄罗斯的灵魂、为了创新,也是有一种传承的责任在。无论是什么职业,都应该秉承着发现,保护,传承本国文化的信念,这是非常重要的。